惩戒

夜色如墨，豪华包厢里却亮如白昼。水晶吊灯折射着浮华的光，空气中雪茄的青烟与昂贵香水味缠绕，氤氲出一片纸醉金迷。况野被安置在包厢最里侧的真皮沙发上，像一尊被摆放在展示架上的精致瓷器，与周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缩在沙发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光滑冰凉的皮革。目光低垂，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仿佛能从中数出命运的脉络。这里是望沉的世界，充斥着权力、金钱和隐秘的规则，而他，是被强行塞进来的异类。

几个衣着不凡、气场迫人的男人围坐在牌桌旁，筹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望沉坐在主位，姿态松弛，指尖夹着雪茄，偶尔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牌面，或与旁人低语几句，嘴角噙着一抹掌控全局的淡笑。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况野的存在。

直到一轮牌局间隙，坐在望沉对面一个脑满肠肥的李老板，眯着被肥肉挤成细缝的眼睛，目光淫邪地在况野身上溜了一圈，咧开嘴，露出镶金的门牙：“沉爷，这小朋友面生得很啊，哪找来的小宝贝儿？真水灵。”

话音落下，牌桌旁几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况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玩味。况野瞬间绷紧了脊背，像被针扎一般，头垂得更低，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是羞耻，也是愤怒。

望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看况野，只是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声音听不出情绪：“家里养的，怕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既回答了问题，又划清了界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哦——家养的猫儿啊，”李老板拖长了调子，笑声油腻，“难怪这么乖顺。沉爷好眼光！”

周围响起几声暧昧的附和。况野感觉那些目光像黏腻的触手，让他恶心反胃。他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望沉似乎被这话题搅扰了兴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忽然侧过头，目光越过牌桌，落在况野低垂的、露出白皙脆弱脖颈的侧影上。

“过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清晰地穿透了包厢里的嘈杂。

况野身体一僵，心脏猛地收缩。他不想过去，本能地抗拒。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以及那些重新聚焦过来的、带着审视和看好戏意味的目光，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推着他不得不站起身。

他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炭火上。走到牌桌边，在离望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望沉没看他，只是将身子往后靠进椅背，重新叼起那支燃烧过半的雪茄，然后用下巴朝桌上那个精致的铂金打火机点了点，语气平淡无波：“点烟。”

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况野心上。他盯着那支雪茄，盯着那个打火机，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从未碰过烟，更别提点烟。这是一种羞辱，一种将他物化、视为仆役的明确信号。

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戏谑和期待，看着他如何反应。李老板更是毫不掩饰地咧着嘴笑。

况野的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梗塞和眼眶的酸热。他伸出手，拿起那个冰冷的打火机。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咔哒”一声，火苗蹿起。因为紧张和生疏，他的手抖得厉害，橙黄色的火苗在空中摇曳不定，几次都对不准雪茄的烟头。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周围传来低低的窃笑。

望沉的耐心似乎告罄。就在况野第三次因为手抖而错开火苗时，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况野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况野痛得闷哼一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望沉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转向他，里面没有怒气，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胆寒的失望和审视。他夺过打火机，“啪”地一声擦燃，稳准地凑到烟头。

雪茄被点燃，望沉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在况野惊惧的目光中，他突然俯身逼近，对着他那张苍白失措的脸，将口中浓郁的白色烟雾，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喷了出来。

辛辣的烟雾瞬间将况野包裹，呛得他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他狼狈地后退，却被望沉牢牢攥着手腕，无处可逃。

望沉看着他呛得通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对牌桌上的人懒洋洋地说：“没调教好，见笑了。” 语气里听不出是真歉意还是更深的嘲弄。

李老板等人哈哈大笑，气氛重新变得热络，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助兴节目。

望沉松开了手。况野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他低着头，拼命压抑着咳嗽的冲动和夺眶而出的泪水，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所有的尊严都被碾碎在脚下。

他逃也似的退回角落的阴影里，将自己蜷缩起来。包厢里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手腕上残留的剧痛，和鼻腔里萦绕不去的、属于望沉的雪茄气味，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屈辱和处境。

那一晚剩下的时间，况野像个透明的幽灵，僵坐在沙发角落，直到牌局散场，直到望沉起身，示意他跟上。自始至终，他没再看过况野一眼，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惩戒，不过是随手拂去的一粒尘埃。

而况野心中的某种东西，却在那个弥漫着雪茄味的夜晚，彻底碎裂了。恐惧的深处，有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开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