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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

双生丹:京门追凶录

清茗居

  雅座内,茶早已凉透,宋烨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茶盏边缘,神情凝重。

  对面的座位空无一人,半个时辰前,那个女子就是在这里,用一场不容拒绝的“交易”,将他的性命与自己牢牢绑在了一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

  丹药入腹时并无异样,可盛昭昭那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却像一根无形的绳,死死缠绕在他心头。

  思绪飘远

  半个时辰前,两人刚刚达成结盟,盛昭昭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莹润的丹药躺在其中,药香清冽却带着压迫感

  一枚通体泛着淡淡莹光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

  这份基于利益的结盟,始终隔着猜忌。

  盛昭昭怕宋烨言而无信,自己的复仇计划因他的背叛败露。

  “这是两仪丹,结盟需有信物,此药你我各服一枚,才算真正确立合作。”

  盛昭昭将锦盒推到宋烨面前,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递过一杯寻常茶水。

  宋烨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他抬手按住锦盒,却没有去碰那枚丹药,声音带着惯有的审视与警惕:

  “你我既已达成约定,何须用这不明不白的东西?”

  他素来信不过旁人,虽然他自幼得太后庇护,却也在深宅与朝堂的倾轧中练就了一身多疑的性子,旁人越是逼迫,他越是抗拒。

  这两仪丹是盛昭昭的拿手好戏,药性霸道,整个药王谷能炼出此丹的,也不过她一人而已。

  圣女,自然该以双生丹术为毕生所求,但是安知忆却更喜欢专研医术,行医济世。

  是以,论医术她不如安知忆,论炼丹安知忆不如她。

  “殿下是聪明人,该知人心易变。”

  盛昭昭抬眸,目光清亮,直直撞进宋烨的眼底,谈吐间面无表情。

  “你所求之事,关乎性命,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今日你信我能助你查案,明日若遇险境,你若为自保背弃盟约,我该如何?反之,我若中途变卦,殿下又能奈我何?”

  她的话句句戳中要害,却也彻底点燃了宋烨的抵触。

  他猛地松开按住锦盒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这么说,你是信不过本世子?还是觉得,凭一枚药丸就能绑住我?”

  宋烨猛地松开手,语气嘲讽:“这么说,你是信不过我?还是觉得,一枚药丸就能绑住我?”

  他作势要起身:“我宋烨查案,从不需要靠旁门左道,你若信不过,这盟约便作罢。”

  沈锋立刻按上佩刀,眼神警惕。

  盛昭昭却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力道坚定:“我话还没说完。”

  她收回手,指尖拂过丹药。

  “当年埋麒麟木雕的人,能自由出入国公府内宅、熟悉祠堂布局,还能避开护卫眼线,会是谁?”

  宋烨的呼吸骤然一滞,这是他查案时最困惑的一点,国公府内宅护卫森严,外人根本无法轻易进入,更别说埋东西。

  “没证据可以找,但没了合作的契机,殿下得在死胡同里耗到地老天荒。”

  盛昭昭语气强势,却又放缓语速:“这枚丹药,是束缚,也是保障,它绑住的不只是你,还有我。”

  宋烨沉默着,指尖摩挲着锦盒边缘。他想起这三年的困境,想起父亲的死因,想起那些或死或隐的经手官员。

  “镇国公赤胆忠心,这般肱骨之臣落得那般下场,民女虽只是草芥之身,却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他沉冤昭雪。”

  她抬眼望他,语气恳切,却又藏着几分深不见底的冷静。

  宋烨沉默了,他死死盯着那枚丹药,心中天人交战。

  镇国公的旧案压了五年,从边关军报的只言片语,到京城暗探的零星线索,查到最后只剩“鬼爪镰”三个字悬在半空,连当年经手的官员都或死或隐,如同陷入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三年来,他试过结盟、试过威逼,甚至不惜自污名声混入权贵圈,可连靠近核心线索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这两仪丹是唯一的突破口。

  话落,他没再犹豫,接过瓷瓶倒出丹药,仰头咽下。

  沈锋在一旁低声道:“世子,不可!这东西来历不明,万一……”

  “闭嘴。”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冽的药力瞬间扩散开来,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并无异样。

  盛昭昭见宋烨服下丹药,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猝然在小臂上划出一道浅口。

  血珠沁出的瞬间,宋烨只觉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虽不剧烈,却清晰得让他心头一震。

  盛昭昭面不改色,取出一方素帕按在伤口上,才缓缓道:“从今往后,你我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身死,你活不过三日。”

  “事成之后,自会给你解药。”

  宋烨浑身一僵,眼神里满是惊怒,他没想到这丹药竟是生死契!

  可转念一想,盛昭昭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倒也多了几分可信。

  他突然笑了,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够狠,那便陪你玩玩。”

  盛昭昭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合作愉快。”

  雅座内,茶香依旧。

  门被轻轻叩响,宋烨头也未抬,声音冷冽:“进。”

  沈锋推门而入,躬身行礼:“殿下,您吩咐查的人,有了些眉目。”

  宋烨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他:“说。”

  “盛昭昭,梓云县令之女,她还有个姐姐叫盛茗茗,但只有她一个人入了京,落脚吏部尚书府。吏部尚书的正妻崔氏是其姨母。”

  沈锋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属下查到她与药王谷似乎有些牵连,只是线索到此处便断了。”

  宋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色深沉:“药王谷……”

  他想起盛昭昭那双看似平静却藏着锋锐的眼睛,还有她与自己签订生死契时的果决,心中疑窦更甚。

  “药王谷应当是她故意放出的消息,能让人查到,便不是什么重要的。”

  “不用查了,派人不间断的盯着她,尤其是她与尚书府的往来。”

  沈锋应声退下,宋烨却拿起茶杯,望着窗外的街道,吏部尚书范大人是中立派,崔氏又是盛昭昭的姨母,这其中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突然想起盛昭昭拿出令牌时的冷静,想起她谈及“墨”时的从容,心中疑窦更甚,却也多了几分期待。

  而此时,尚书府关雎院深处,崔凝正端坐于梨花木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支成色极好的翡翠簪子。

  那是她前些日子特意寻来,想找机会送给昭昭的。

  听着周管家的回禀,她秀眉微蹙。

  “夫人,表小姐确实是从南方一路跟着商队来的京城,到了之后立马来了尚书府……”

  崔凝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周管家的话:“昭昭这孩子,性子像极了她母亲,看似清冷,实则比谁都执拗。”

  她顿了顿,眼神中满是疼惜:“你继续盯着,别让旁人察觉,若她真遇到什么难处,能帮的,就悄悄帮衬着。”

  “是,夫人。”

  周管家应声退下,却见崔凝望着窗外的圆月,眼眶悄悄红了。

  她这个妹妹,走得太早,如今能守着昭昭,也算是聊慰相思了。

  与此同时,盛昭昭正站在窗前,听着暗卫青影的禀报。

  “主子,有两拨人在查您。一拨是世子宋烨,另一拨……是您的姨母崔凝。”

  盛昭昭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眸色微动:“姨母?”

  青影低声道:“崔夫人那边,查的很隐晦,更像是……关心。”

  盛昭昭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放下茶杯,语气恢复了平静,“宋烨那边,别让他知道太多。至于姨母……让青蛟盯着,别让她因我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青影躬身应下:“是,主子。”

  待青影退去,盛昭昭望着窗外的桂花,久久未动。

  她来京城,是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这条路上布满荆棘,她本想独自前行,可姨母这份沉甸甸的关心,却让她不得不重新思量。

  夜深人静,关雎院的佛堂内烛火摇曳。

  崔凝一身素衣,独自跪在崔浣的牌位前,手中攥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那是当年崔浣亲手绣给她的。

  “阿浣……”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早已泛红。

  “昭昭她长得真像你,尤其是那双眼睛,又亮又倔,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声音哽咽:“你走得太早了,丢下我,也丢下她们姐妹俩,我这些天总在想,若是你还在,昭昭和茗茗就不会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崔凝对着牌位深深一拜,声音里满是矛盾的恳切。

  “阿浣,你是不是在怨我不该对昭昭疑心,可我也是一个母亲……如今朝堂动荡,尚书府处在水深火热里,我总得考虑考虑他和两个孩子吧。”

  “想起崔家一百二十六口人惨死的那一晚……我怕了,阿浣,我真的怕了。”

  多年前,崔家在京城也是世家贵族,只因夺嫡中站错了队,新帝上位后便下令处死崔家满门,她们姐妹因为都出嫁了才躲过一劫。

  颐和宫

  镇国公逝后,太后念及长公主孤苦,特下旨让她携世子宋烨入宫居住,也好就近照拂。

  颐和宫暖阁内,松萝熏香袅袅萦绕,鎏金铜炉里的炭火噼啪轻响,既烘着殿内的暖,也衬得皇室威仪愈发沉敛。

  长公主斜倚在铺着素色云纹软垫的软榻上,神色慵懒中带着几分关切,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对面端坐的皇后邹晗身上。

  皇后身着绣暗金龙纹的朱红宫装,墨发挽成飞天髻,仅用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固定,未佩过多饰件,却凭挺直如松的脊背、沉静无波的眉眼,将母仪天下的气度融在举手投足间。

  她出身手握兵权的武将世家,当年皇帝为太子时,于京郊古寺一眼相中她,此后亲自求旨聘为太子妃,登基后更是毫无悬念地立她为后。

  这份后宫无人能及的荣宠,让她即便静坐,也自带压人的气场。

  只是熟悉旧人的长公主偶尔会觉得,如今的皇后虽眉眼与记忆中那位飒爽的武将嫡女分毫不差,可谈及少时喜好时,总说自己性子静,绝口不提府里骑射练枪的旧事。

  就连皇帝当年赠她的平安扣,她也只说是入宫后陛下所赐,从未提过初见时两人在箭场比箭、她赢了皇帝半筹的光景。

  就连太子薨逝,她虽面上悲戚,眼底却没半分真切的悲恸

  此刻,皇后指尖轻搭在官窑白瓷茶盏的描金纹路上,茶盏里的云雾茶腾着细雾,她却连碰都未碰。

  自太子薨逝已有月余,她面上总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朝堂议事时垂眸掩泪,后宫请安时叹稚子可怜,连给太后侍疾时,都不忘提一句:若太子还在,定能替陛下分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茶盏的温度,远不及心底那隐患已除的安定。

  端慧公主挨着母亲坐下,一身鹅黄绣玉兰的宫装衬得她肤白胜雪,腰间系着的明珠络子随动作轻晃。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枚羊脂玉坠,那是宋烨早年送她的及笄礼,神色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她虽身子偏弱,却自小在皇后身边看惯了宫廷算计,早懂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嫡公主的高傲,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露半分脆弱。

  “母亲,儿子回来了。”

  帘幕被内侍轻轻掀开,宋烨缓步而入。

  他身着青色镶银线刺绣长袍,腰束青玉缎带,头顶精致藤蔓纹金冠衬得面如冠玉,手中摇着柄银白折扇,唇角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活脱脱一副流连风月的纨绔模样。

  只是目光扫过皇后时,那笑意淡了些,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敛慎,他总觉得,这位皇后的温和,像裹着糖衣的针。

  他收了折扇,规规矩矩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皇后抬了抬眼,声音平静无波,却自带威仪:“免礼吧。”

  长公主忙打圆场,笑着招手:“烨儿来了,快坐。”

  宋烨刚在侧边锦凳上坐下,身侧便传来一阵轻咳。

  端慧见他进来,心头虽有微动,却只微微侧过脸,用绣着兰草的帕子掩住唇,咳嗽声轻而克制,没有半分失态。

  待咳止,她端起手边的温水抿了一口,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方才的不适只是错觉。

  皇后余光瞥见女儿的模样,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关切,指尖却依旧稳得没动。

  她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皇后的端庄:“这孩子,打小身子就弱,如今没了磊儿陪她说话,更是闷得慌,前些日子陛下想多给她选几个伴读,都怕累着她,不敢轻易挑人。”

  话里提了太子,语气里满是姐弟情深的惋惜,可眼底却没半分真切的悲恸。

  长公主皱着眉附和:“是啊,大公主这身子,真是让人揪心,烨儿,你在外头认识的人多,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懂调理的医者?哪怕能让她少受些苦也好。”

  宋烨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却放得更缓:“医者倒没留意,不过前些日子倒认识个姑娘,说起调理身子的法子,倒有些门道。”

  他顿了顿,见皇后虽未抬眼,目光却已隐隐落在自己身上,才慢悠悠补充。

  “那姑娘是吏部尚书范大人的外甥女,名叫盛昭昭,前些日子刚从江南来京城,我也是在街上偶然撞见一回,听说她自小跟着位隐世高人学过医理,尤其擅长用花草、膳食调理内腑,不似寻常医者只懂开苦药。”

  皇后终于抬了抬眼,眼底掠过一丝探究的微光,却又很快掩去,语气依旧沉稳:“哦?年岁几何?性子如何?可稳妥?”

  她如今对谁都存着戒备,唯独对能帮着端慧的人,肯多问一句,女儿的身子,是她眼下最看重的事。

  “年岁与公主相仿,瞧着文静稳妥,诗书也读得好,跟范尚书夫妇亲厚得很。”宋烨语气随意,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趣事。

  “若让她做公主的伴读,既能陪着公主读书解闷,平日里还能帮着调理身子,可不就是一举两得?”

  这话落在皇后耳中,正合她意。

  盛昭昭是尚书府亲眷,品性有保障,还懂调理之术,既能让端慧身子好转,又能借这姑娘的身份,探探范尚书那边的风向,一举两得。

  她望着女儿依旧苍白的脸,指尖终于轻轻点了点桌面:“既如此,便让盛姑娘三日后入宫,本宫亲自瞧瞧。”

  端慧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心头虽对宋烨口中的盛昭昭有几分好奇,却没多问一句。

  她虽对宋烨有过好感,却也不是会揪着不放的性子,她从不屑于争风吃醋。

  宋烨笑着应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他这副纨绔模样,从来都是最好的掩护,谁会怀疑一个整日寻欢作乐的世子爷,会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姑娘,费这般心思布棋。

  暖阁内熏香依旧,皇后望着女儿的侧脸,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是属于母亲的真切牵挂。

  端慧偷偷望了眼宋烨的侧影,又很快收回目光,指尖攥着玉坠,没再说话。

  宋烨指尖轻叩茶盏,心中已然明了。

  这步棋,总算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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