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三月的阳光，终于驱散了冬日的寒凉。选秀大典这日，储秀宫的庭院里摆满了盆栽的海棠，粉白的花瓣迎着风轻轻颤动，衬得殿内的秀女们愈发娇艳。太后坐在上首的暖榻上，玄凌陪在一侧，皇后和华妃分坐两旁，文鸳与甄嬛则立于殿中偏后的位置，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排列整齐的秀女——最前排的富察氏穿着件石榴红的宫装，发间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手里捧着古筝，神色得意，显然对今日的“惊艳亮相”志在必得。
文鸳悄悄捏了捏腰间的暖玉坠，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让她定了定神。昨夜她与甄嬛早已商定：沈答应（被策反的秀女）负责打乱富察氏的古筝表演，甄嬛盯着华妃推荐的秀女，她则留意皇后的动向，三人分工配合，绝不让富察氏顺利出彩。
“选秀开始吧。”太后呷了口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秀女们依次上前行礼，自我介绍。轮到富察氏时，她故意放慢脚步，走到殿中央屈膝行礼，声音娇柔：“臣妾富察氏，愿为皇上、太后尽忠，今日特备古筝一曲《高山流水》，愿博皇上太后一笑。”
皇后立刻笑着附和：“富察氏有心了，这《高山流水》最显才情，快弹来听听。”
富察氏得意地抬眼，示意宫女将琴架摆好，刚要落座调弦，站在她身后的沈答应突然“哎呀”一声，脚下踉跄着撞向琴架——琴架猛地晃动，古筝上的琴弦“铮”地断了一根，琴身倾斜，险些摔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富察氏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指着沈答应的鼻子呵斥，“毛手毛脚的，竟敢冲撞本宫的古筝！”
沈答应连忙跪下磕头，脸色发白：“对……对不起，富察小主，臣妾不是故意的，是脚下的锦缎绊了一下……”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玄凌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不过是个意外，何必动怒？古筝断了弦，便换一首曲子，或是改日再弹也无妨。”
富察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心准备的古筝表演被打断，连带着“才情出众”的人设也险些崩塌。她咬着牙，却只能强压下怒火，勉强挤出笑容：“是，皇上说得是，是臣妾失态了。”
文鸳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步计划成功了。她悄悄看向甄嬛，甄嬛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轮到华妃推荐的秀女——李氏。李氏穿着件月白的宫装，容貌清秀，刚要上前自我介绍，华妃突然开口：“这李氏是忠勇伯的侄女，不仅容貌出众，还精通诗书，皇上不妨考考她。”
玄凌点点头：“既通诗书，便以‘海棠’为题，作一首诗吧。”
李氏显然没准备，听到“作诗”二字，脸色瞬间慌了，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竟紧张得说错了韵脚，引得殿内一阵窃窃私语。
甄嬛适时上前一步，笑着说：“李姑娘许是太紧张了，作诗讲究意境，若是慌了神，倒不如先下去平复心绪。选秀看重的是品性，而非一时的才情，姑娘不必介怀。”
这话既给了李氏台阶，又不动声色地否定了华妃“以才情论高低”的提议。玄凌点点头：“甄氏说得在理，先下去吧。”
华妃的脸色难看至极，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推荐的秀女狼狈退下——她的计划，也落空了。
选秀进行到一半，文鸳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富察氏失了古筝的助力，华妃推荐的秀女也出了丑，接下来只要稳住，这场选秀就能平稳结束，皇后和华妃的算计也会彻底落空。
可就在这时，太后突然开口：“哀家看这些秀女，大多只懂些诗词歌舞，却未必懂宫里的规矩。不如让她们写写‘宫规心得’，也好看看谁更懂分寸、知进退。”
文鸳心里“咯噔”一下——太后这提议来得突然，显然是皇后提前打过招呼！富察氏跟着皇后学了许久的宫规，定是背得滚瓜烂熟，写出来的心得定会被太后夸赞，这无疑是给了富察氏重新出彩的机会！
果然，富察氏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立刻上前一步：“太后英明！臣妾愿带头写宫规心得，为各位妹妹做个表率！”
皇后笑着点头：“富察氏有心了，快取纸笔来。”
宫女们很快端来纸笔，秀女们纷纷落座书写。富察氏提笔疾书，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显然早已胸有成竹。文鸳看着她得意的背影，心里沉了下去——这一局，她们失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富察氏重新抢占先机。
没一会儿，秀女们陆续交上心得。太后拿起富察氏的本子，仔细翻看，嘴角渐渐勾起笑容：“富察氏这心得写得好，条理清晰，对宫规的理解也透彻，可见是个懂规矩、知分寸的，哀家喜欢。”
玄凌接过来看了看，也点头道：“确实不错，看来你在皇后宫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富察氏屈膝行礼，脸上满是得意：“多谢皇上、太后夸赞，都是皇后娘娘教导有方。”
皇后笑得更欢了，看向文鸳和甄嬛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这一局，她赢了。
文鸳攥紧了拳头，心里虽不甘，却也只能强压下情绪。甄嬛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沉住气”，她才勉强稳住神色。
选秀继续进行，剩下的秀女们大多中规中矩，没再出什么意外。文鸳以为这场选秀的风波就此结束，可当玄凌拿起最后一本秀女名册翻看时，脸色突然顿了顿，指着名册上的一个名字问：“安氏？这安氏是安陵容的表妹？”
文鸳心里一凛，连忙凑上前——名册上写着“安氏，安陵容表妹，其父为从七品县丞”。安陵容与她、甄嬛曾是“姐妹”，后来却投靠了皇后，如今她的表妹入宫，是巧合，还是皇后特意安排的棋子？
站在后排的安氏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她穿着件浅紫的宫装，容貌清秀，气质温婉，看起来人畜无害：“回皇上，臣妾正是安陵容的表妹。”
皇后立刻笑着开口：“哎呀，原来是安氏妹妹，瞧着就文静乖巧。安陵容之前在宫里，与祺贵人、甄小主关系极好，如今你入宫，正好能跟她们作伴，互相照应，也是一段缘分。”
这话看似是“拉关系”，实则是把安氏推到了她和甄嬛身边，既是试探，也是安插眼线——若是安氏真的投靠了皇后，往后她和甄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后知晓；可若是安氏心怀善意，那便是她们多了个潜在的盟友。
文鸳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安氏——她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既没有刻意亲近，也没有刻意疏远，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秀女。可越是这样，文鸳越觉得不安——皇后安排的人，怎会这般“无害”？
玄凌看着安氏，又看了看文鸳和甄嬛，笑着说：“既是安陵容的表妹，又是个文静的，便封为答应吧，赐居碎玉轩附近的偏殿，也好与祺贵人、甄小主亲近。”
“谢皇上恩典！”安氏屈膝谢恩，声音轻柔，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选秀大典就此结束。富察氏因宫规心得受赞，被封为“富察贵人”；安氏封为“安答应”；华妃推荐的李氏只得了个“更衣”的位份，草草收场。
走出储秀宫，春风吹在脸上，却没让文鸳觉得轻松。甄嬛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这安氏来得蹊跷，定是皇后安排的，往后咱们得多留意她，别被她钻了空子。”
文鸳点点头，心里满是疑虑：“我总觉得她不简单，看似温婉，实则藏得极深。她若是皇后的棋子，咱们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可若是她……”
她话没说完，就见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色发白：“小主！不好了！奴才刚从景仁宫附近打听回来，皇后私下召见了安答应，还给了她一支金簪，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才分开！奴才听景仁宫的小宫女说，皇后让安答应‘多亲近祺贵人和甄小主，留意她们的动向’！”
文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皇后的棋子！安氏刚入宫，就被皇后委以“眼线”的任务，往后她和甄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后尽收眼底。
“还有更糟的！”小禄子喘了口气，接着说，“奴才还听说，华妃因为选秀失利，气得回了翊坤宫，还说‘定要让祺贵人付出代价’，已经让人去请年羹尧将军入宫了，想借将军的势给您施压！”
文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帕子险些掉在地上。安氏的眼线监视，富察贵人的虎视眈眈，华妃借年羹尧施压，再加上皇后在背后运筹帷幄——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悄然向她和甄嬛收紧。
甄嬛扶住她的胳膊，语气凝重：“别慌，咱们还有机会。安氏刚入宫，未必真心投靠皇后；华妃借年羹尧施压，皇上也未必会全然应允。咱们先稳住阵脚，再慢慢想办法应对。”
文鸳点点头，却仍觉得心里发沉。她抬起头，看向储秀宫的方向，阳光正好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刺眼的光。这场选秀，看似结束，实则是新一轮较量的开始——安氏这颗“棋子”会如何行动？年羹尧入宫后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危机？皇后又会布下怎样的新陷阱？
春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警示。文鸳攥紧腰间的暖玉坠，指尖泛白，心里清楚，接下来的后宫之路，将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险。而她，只能硬着头皮，和甄嬛一起，在这重重危机中寻找破局的机会，只是前路漫漫，迷雾重重，她真的能走下去吗？这颗悬着的心，终究没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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