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结束后的第三日,春风带着海棠的甜香吹进寝殿,文鸳正坐在案前翻看份例账本,指尖划过“安答应”的名字时,门外传来画春的通报:“小主,安答应来了,说是给您送亲手绣的帕子。”
文鸳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安氏果然按皇后的吩咐来了。她放下笔,整理了一下石青色的常服领口,语气平淡:“让她进来吧。”
安氏走进来,穿着件浅紫的宫装,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手里捧着个锦盒,神色温婉,看起来人畜无害。她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姐姐近日忙着份例的事,定是累坏了。臣妾闲着无事,绣了块帕子给姐姐,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文鸳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月白的绢帕,上面绣着几枝淡粉的海棠,针脚细密,绣工倒是精致。“妹妹有心了,这帕子绣得极好,姐姐很喜欢。”她笑着把帕子放在案上,示意画春倒茶,“妹妹刚入宫,宫里的规矩还熟吗?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姐姐。”
“多谢姐姐关心,臣妾还好,只是偶尔会想起表姐(安陵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安氏坐下,捧着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表姐之前在宫里,常跟臣妾说姐姐和甄小主待她极好,如今臣妾入宫,能有姐姐和甄小主照应,真是万幸。”
文鸳心里冷笑——这是故意提安陵容,想打“姐妹情”的牌,拉近关系好打探消息。她顺着安氏的话往下说:“你表姐性子软,之前在宫里确实受了些委屈。你放心,往后有姐姐在,定不会让你受欺负。”
两人闲聊了几句,安氏话锋渐渐转向正题,看似无意地问:“姐姐,昨日臣妾见富察贵人去了景仁宫,听说皇后娘娘很看重她,还特意给她拨了两名会弹古筝的宫女。姐姐觉得,富察贵人往后在宫里,会不会……”
“妹妹这话就错了。”文鸳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富察贵人虽得皇后看重,可宫里的日子,终究要靠自己本分。皇上最不喜‘张扬’的人,富察贵人要是太急着出风头,反而会惹皇上不快。”她顿了顿,故意“透露”假消息,“对了,皇上近日总说宫里太过奢华,还念叨着生辰快到了,想找些‘朴素又有心’的礼物,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安氏眼神亮了亮,连忙追问:“哦?皇上喜欢朴素的礼物?姐姐可有什么头绪?臣妾也想给皇上准备份心意。”
“我哪有什么头绪。”文鸳摆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是听皇上随口提了一句,妹妹也别太放在心上,免得费心准备了,皇上又不喜欢。”
安氏笑着点头,又聊了会儿闲话,便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臣妾不打扰姐姐看账本了,改日再来看姐姐。”
看着安氏离开的背影,画春忍不住说:“小主,这安氏看着温婉,可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富察贵人的事,还问皇上的喜好,肯定是皇后派来的眼线!”
“我知道。”文鸳拿起那块月白帕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海棠花纹,“她刚才问富察贵人,又打听皇上的生辰礼物,就是想把我‘透露’的假消息传给皇后,让皇后和富察贵人白费功夫。小禄子呢?让他跟着安氏,看看她是不是去景仁宫。”
“哎,奴才这就去!”守在门外的小禄子应着,立刻跟了上去。
文鸳重新拿起账本,却没心思看——安氏这颗“棋子”,比她想的更“乖巧”,表面上温顺听话,打探消息时却不留痕迹,若不是她早有防备,说不定真会被安氏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傍晚时分,小禄子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小主!您猜得真准!安氏刚出咱们宫,就往景仁宫去了,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奴才躲在墙角听了几句,安氏跟皇后说‘祺贵人说皇上不喜奢华,生辰想要朴素的礼物’,还说‘富察贵人太过张扬,恐惹皇上不快’!”
文鸳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假消息传出去了,就等着皇后和富察贵人上钩。“很好,继续盯着安氏,她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都一一记下来,不能漏掉半点。”
“奴才明白!”小禄子应着,拿出小本子认真记录。
正说着,槿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小锦盒,笑着说:“祺贵人,我们小主让奴婢给您送些新采的明前龙井,说是您近日费心应对安氏,喝些茶能清心。我们小主还说,安氏今日也去了碎玉轩,向我们小主打探您和富察贵人的关系,我们小主也跟您一样,故意说了些假消息,让她传给皇后。”
文鸳接过锦盒,心里一暖:“替我多谢甄小主,还是她想得周到。安氏在咱们两人之间来回打探,正好让咱们趁机传递假消息,扰乱皇后的计划。”
槿汐点点头,又压低声音说:“我们小主还让奴婢跟您说,华妃因为选秀失利,心里一直憋着气,近日让颂芝频繁去内务府,似在打听您宫的份例开销,怕是想借‘份例’再找您的麻烦。我们小主让您多留意,提前做好准备。”
文鸳心里一沉——华妃果然没放弃。选秀时她推荐的秀女失利,如今定是想在份例上做文章,找机会打压她。“我知道了,让甄小主也多小心,华妃说不定也会查她宫的份例。”
送走槿汐,文鸳坐在暖炉边,看着跳动的炭火,心里默默盘算——安氏是皇后的眼线,要一边应付她的打探,一边利用她传递假消息;华妃又在暗中盯着份例,想找机会发难;富察贵人刚封了贵人,肯定也在憋着想出风头。这三方势力环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
第二日一早,安氏又来了,这次带来了一小罐自己做的桂花蜜,说是“给姐姐泡水喝,能安神”。两人闲聊时,安氏又故意提起富察贵人:“姐姐,昨日臣妾见富察贵人去了御花园练古筝,排场好大,还带了四个宫女伺候。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要办‘海棠赏花宴’,让富察贵人弹古筝压轴,姐姐到时候会不会也献艺?”
文鸳心里一动——这是想打探她会不会在赏花宴上献艺,好让皇后和富察贵人提前准备应对。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我哪会什么献艺,不过是会弹几句琵琶,难登大雅之堂。赏花宴是富察贵人的好机会,我就安安静静地看妹妹表演就好。”她顿了顿,又故意“透露”,“对了,我近日整理旧物,发现几匹旧绸缎,打算改做成护膝,送给低位份的宫女们,她们冬天冻得厉害,正好用得上。”
安氏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又聊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小禄子跟着安氏出去,回来禀报:“小主,安氏又去了景仁宫,跟皇后说‘祺贵人说赏花宴不献艺,还说要把旧绸缎改做护膝送给低位份宫女’!皇后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好像不太相信。”
“她信不信没关系,只要她知道我的‘动向’就好。”文鸳笑着说,“我就是要让皇后觉得,我只想‘勤俭贤良’,不想跟富察贵人争风头,让她放松警惕。”
接下来的几日,安氏每天都来,或送绣品,或送点心,看似亲近,实则句句都在打探消息。文鸳始终表面热情,句句留三分,偶尔透露些假消息,让安氏传给皇后。小禄子则每天盯着安氏,记录她的行踪,证实她每日都会去景仁宫汇报。
这日傍晚,安氏走后,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小主!不好了!奴才刚从景仁宫附近打听回来,皇后跟安氏说‘让她想法子探探祺贵人跟甄小主私下有没有往来,还有她们对年羹尧将军的看法’!皇后还说,要是安氏探不到消息,就……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文鸳心里一凛——皇后竟要安氏打探她和甄嬛的私下往来,还要涉及年羹尧!年羹尧是华妃的哥哥,前朝重臣,皇后这是想把前朝和后宫搅在一起,借年羹尧的事挑拨她和华妃的关系,甚至牵连甄嬛!
“安氏怎么说?”文鸳追问,指尖攥得发白。
“安氏没敢多说,只是点头答应了。”小禄子急得直跺脚,“小主,皇后这是要逼安氏动手啊!要是安氏找不到消息,肯定会用阴招陷害您和甄小主,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文鸳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沉了下去。皇后这是要撕破脸了,不再满足于让安氏打探消息,而是要逼安氏动手陷害她和甄嬛。安氏若是顺从,她们就会陷入险境;若是不顺从,安氏自己就会遭殃。
“小禄子,你再去碎玉轩一趟,跟甄小主说皇后逼安氏打探咱们的私下往来和年羹尧的事,让她也多小心,咱们得提前做好应对。”文鸳语气凝重,“还有,让小允子多盯着安氏,看看她会不会真的动手,咱们也好早做防备。”
小禄子应着,转身匆匆走了。文鸳站在窗边,手里攥着腰间的暖玉坠,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皇后逼安氏动手,华妃在暗中盯着份例,富察贵人等着赏花宴出风头,三方势力同时施压,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夜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映着庭院里的海棠花,泛着暖黄的光。文鸳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默默想着:安氏会选择顺从皇后动手,还是会另有打算?皇后又会让安氏用什么手段陷害她和甄嬛?这些问题,像一团迷雾,让她始终看不清前路,悬着的心,也始终放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