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的清晨，宫道上的海棠花瓣还沾着露水，小禄子就踩着碎步慌慌张张冲进寝殿，手里的小本子被攥得皱巴巴的，脸色比昨日雪后初晴的天色还要白：“小主！大事不好了！奴才刚从内务府的老太监那儿探到，年羹尧将军昨日在前朝给皇上递了折子，说‘后宫份例分配不均，祺贵人宫中日用奢靡，远超其他妃嫔，恐滋长骄奢之风，有损皇家颜面’，逼着皇上派人核查您宫的份例！”
文鸳刚拿起的茶盏顿在半空，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的眼，指尖却瞬间冰凉。她早料到华妃会借份例发难，却没料到华妃竟直接搬来了年羹尧——年羹尧手握西北兵权，是皇上倚重的重臣，他在前朝开口，远比华妃在后宫叫嚣更有分量。这哪里是“核查份例”，分明是借前朝势力给皇上施压，逼着皇上对她“杀鸡儆猴”，同时也敲打那些“得宠忘形”的妃嫔。
“华妃这是铁了心要置您于死地啊！”画春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年羹尧说的话，皇上就算不信，也得给几分面子，要是真派人来查，就算查不出问题，也会落个‘用度过丰’的话柄！”
墨画也跟着慌了：“小主，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养心殿找皇上解释？把您精简用度、旧绸改护膝的事跟皇上说清楚，免得皇上听信年羹尧的话。”
“不能去。”文鸳放下茶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风吹得摇晃的海棠枝，脑子飞快转动——现在去找皇上，只会显得“心虚”，反而让华妃抓住把柄说她“怕被核查”；年羹尧的折子递到了前朝，太后必定也已知晓，此时找太后和皇上“主动示弱”，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转过身，眼神已然坚定：“墨画，去把我前几日写的‘精简份例奏疏’拿来；画春，去把咱们用旧绸缎改做的护膝、暖手筒都装在食盒里，越多越好；小禄子，你去请安答应过来，就说我有‘后宫共俭’的事想跟她商议，让她务必来一趟。”
“请安氏？”三人都愣了，小禄子不解地问，“小主，安氏是皇后的眼线，请她来做什么？”
“正因为她是眼线，才要请她来。”文鸳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精简份例’‘体恤低位份妃嫔’，再让她把这些事传给皇后和华妃——她们越知道我‘安分守己’，越会放松警惕，皇上和太后也会更信我。”
没过多久，安氏就来了，依旧是那身浅紫宫装，素银簪绾发，看起来温顺无害。她刚走进殿内，就看见案上的奏疏和满食盒的旧绸衣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姐姐找臣妾来，是有什么事？”
“妹妹来得正好。”文鸳拿起奏疏，递到安氏面前，“我近日整理份例，觉得自己宫用度确实有些宽裕，便写了这道奏疏，想请皇上允我将多余的份例分予低位份的妃嫔和宫女，后宫当以‘共俭’为先，不能只我一人用度丰足。”
她又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旧绸护膝：“这些都是用旧绸缎改做的，虽然不精致，却能御寒，我想带着妹妹一起，把这些东西分给各宫的贫困宫女，也让妹妹看看，咱们后宫姐妹该互相体恤，而不是比谁用度更奢华。”
安氏看着奏疏和护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姐姐真是贤德，臣妾佩服，愿陪姐姐一起去。”
文鸳心里冷笑——安氏定是在想，她这是“怕被核查”才故意做样子，正好，就让她这么想。
一行人先去了慈宁宫。太后正坐在暖榻上翻看佛经，见文鸳带着安氏和满食盒的衣物进来，愣了一下：“文鸳，你这是……”
“回太后，臣妾是来给您请安，也是来递奏疏的。”文鸳双膝跪地，将“精简份例奏疏”举过头顶，“近日听闻前朝有人说臣妾宫用度过丰，臣妾心里不安，便清点了自己宫的份例，发现确实有些宽裕。臣妾愿将多余的绸缎、炭火都分予低位份的妃嫔和宫女，还请太后和皇上允准，让后宫姐妹共守勤俭之道。”
安氏也跟着屈膝：“太后，臣妾方才亲眼见姐姐整理旧绸缎改做护膝，还说要分给贫困宫女，姐姐真是体恤下人，臣妾佩服。”
太后接过奏疏，仔细翻看，又看了看食盒里的旧绸衣物，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她扶起文鸳，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你能有这份心，哀家很是欣慰。后宫本就该以俭为先，你不贪慕奢华，还想着体恤低位份的姐妹，比那些只知争风吃醋的人强多了。”
从慈宁宫出来，文鸳又带着安氏和宫女们，挨宫给低位份的妃嫔和宫女送旧绸衣物。那些宫女们接过护膝和暖手筒，都红着眼眶道谢，连平日里对她有些疏远的低位份妃嫔，也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安氏跟在一旁，默默看着，偶尔帮着递衣物，眼底的情绪越发复杂。
送完衣物，文鸳直接带着奏疏去了养心殿。玄凌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放下朱笔，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今日怎么有空来？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皇上明察，臣妾没有受委屈。”文鸳屈膝行礼，将奏疏递上去，“臣妾近日听闻年将军在前朝提及臣妾宫用度之事，心里很是不安。臣妾入宫以来，一直谨守本分，不敢奢靡，如今愿将多余份例分予低位份姐妹，还请皇上允准，也请皇上放心，臣妾定不会让皇上和太后失望。”
玄凌接过奏疏，翻看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伸手将文鸳扶起，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年羹尧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是武将，不懂后宫之事，随口说说罢了。你能主动精简份例、体恤他人，可见你心思纯良，朕怎会不信你？”
他召来苏培盛，语气沉声道：“传朕的旨意，祺贵人主动请辞多余份例，体恤后宫姐妹，其心可嘉，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年羹尧所奏‘核查份例’之事，不必再提——后宫用度，有祺贵人这般勤俭表率，朕放心。”
“谢皇上恩典！”文鸳屈膝谢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养心殿出来，阳光正好，海棠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安氏跟在她身后，轻声说：“姐姐今日做的事，臣妾都看在眼里，姐姐的贤德，臣妾自愧不如。”
文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过奖了，都是后宫姐妹该做的。”她心里清楚，安氏定会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传给皇后和华妃，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回到寝殿，小禄子早已等在门口，脸上满是兴奋：“小主！您太厉害了！刚才奴才在宫道上听说，年羹尧的奏折被皇上驳回了，还说他‘干涉后宫之事’，年将军在朝堂上脸都白了！华妃在翊坤宫听说后，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颂芝都不敢靠近！”
“这只是开始。”文鸳坐在暖炉边，喝了口热茶，“华妃不会就这么算了，年羹尧也不会甘心，他们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
正说着，槿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小锦盒，笑着说：“祺贵人，我们小主让奴婢给您送些燕窝羹，说是恭喜您化解了年羹尧的施压，这燕窝羹补身子，您快尝尝。”
她放下锦盒，又压低声音说：“我们小主还让奴婢跟您说，小允子探到，华妃刚才派人去了景仁宫，跟皇后密谈了半个时辰，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什么，但恐怕是想联手对付您。还有，富察贵人近日频繁练古筝，皇后似在为‘海棠赏花宴’做准备，让您多留意。”
文鸳心里一沉——华妃果然和皇后联手了！一个在前朝借年羹尧施压，一个在后宫借赏花宴让富察贵人出风头，两人一明一暗，这是要联手把她逼到绝境！
“替我多谢甄小主，让她也多小心，皇后和华妃联手，咱们的日子只会更难。”文鸳语气凝重，“你回去告诉甄小主，海棠赏花宴上，富察贵人肯定会有动作，咱们得提前商议应对之策，绝不能让她们得逞。”
槿汐点点头，转身回碎玉轩了。文鸳走到窗边，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海棠花被染成了暖红色，像极了这宫里的血雨腥风。她攥紧腰间的暖玉坠，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皇后和华妃联手，富察贵人虎视眈眈，安氏还在暗中打探，这场较量，只会越来越凶险。
傍晚时分，小禄子又带来了消息：“小主，奴才刚从景仁宫附近打听回来，皇后让富察贵人在海棠赏花宴上弹《广陵散》，还说要‘技压群芳’，让您和甄小主都‘自愧不如’！皇后还跟华妃说，要在赏花宴上‘给祺贵人一个教训’，让她再也不敢‘出风头’！”
文鸳心里“咯噔”一下——《广陵散》！皇后竟让富察贵人弹《广陵散》，这分明是在挑衅！当初富察氏名册上写着“善弹《广陵散》”被她点破是假，如今皇后让她在赏花宴上弹这首曲子，就是想证明富察贵人“真有才情”，同时打她的脸！
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越来越沉。海棠赏花宴，注定是一场躲不过的风波——皇后和华妃联手，富察贵人弹《广陵散》造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阴招等着她。她必须尽快和甄嬛商议，找到应对的办法，不然赏花宴上，她很可能会栽个大跟头。
夜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映着海棠花泛着冷光。文鸳站在窗边，心里默默想着：皇后和华妃会在赏花宴上用什么手段？富察贵人的《广陵散》真的练会了吗？安氏会不会在赏花宴上动手？这些问题，像一团迷雾，让她始终看不清前路，悬着的心，也始终放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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