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五的玄凌生辰宫宴,设在太和殿偏殿。入夜后,宫灯次第亮起,缀满殿檐的琉璃灯映着廊下的宫灯,把庭院照得如同白昼。殿内丝竹声不绝,舞姬们穿着羽衣翩跹,案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连空气中都飘着桂花酒的甜香,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文鸳坐在甄嬛身侧,穿着件石榴红的织金宫装,发间别着玄凌赏的“贤德簪”,手里捧着杯温热的桂花酒,眼神却始终留意着殿内的动静——华妃坐在对面,脸色沉得像块冰,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她,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记恨;皇后虽被禁足延长,却破例被允许出席宫宴,坐在太后身边,手里捏着佛珠,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几分算计。
“今日是皇上生辰,你也别太紧绷着。”甄嬛凑近她,小声说,“咱们按计划分送桂花糕,看看安氏会不会有新动作。”
文鸳点点头,示意画春把食盒端过来——里面是她宫小厨房做的桂花糕,特意分了三份,一份给太后和玄凌,一份给华妃和皇后,剩下的分给各宫妃嫔。她亲自拿起一块,递到安氏面前:“妹妹尝尝,这是我宫新做的桂花糕,用的是今年的新桂花,甜而不腻。”
安氏接过桂花糕,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眼神带着几分复杂,小声说:“姐姐小心些,华妃宫里的小太监刚才在糕点盘附近徘徊了很久。”
文鸳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应了声“知道了”,转身继续分送桂花糕。她把最后一块递给殿角伺候的小太监时,特意多看了一眼——那小太监穿着件灰布衣裳,是内务府刚调来的,看着面生得很。
宫宴进行到一半,玄凌正笑着听舞姬弹琵琶,突然听见殿角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是小太监的痛呼声:“疼……肚子疼……”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刚才那个灰布小太监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肚子,嘴角还溢出了些呕吐物,看起来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玄凌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快传太医!”
太医还没到,华妃突然站起身,指着文鸳,声音尖利:“皇上!定是祺贵人的桂花糕有问题!刚才只有这小太监吃了她给的桂花糕,其他人都没事,她定是蓄意下毒,想在您的生辰宫宴上谋害宫人,搅乱宫宴!”
皇后立刻附和,声音带着几分“担忧”:“皇上,华妃妹妹说得有道理。祺贵人近日风头正盛,难免心高气傲,要是真做了这种事,可得好好查查,不然往后宫里人人自危。”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文鸳身上。画春和墨画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辩解:“不是我家小主!桂花糕是干净的,我们都尝过!”
“慌什么。”文鸳按住她们的手,站起身,神色平静地走到玄凌面前,屈膝行礼,“皇上明察,臣妾的桂花糕是和甄小主、安答应一起分送的,太后、皇后、华妃姐姐都尝过,为何只有这小太监出事?若是臣妾下毒,岂会只害一个小太监,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转向地上的小太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锐利:“小公公,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臣妾的桂花糕,你还吃了什么?或者见了什么人?”
小太监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这时,太医赶到了,连忙给小太监诊脉,又查看了他的呕吐物,脸色渐渐变了:“皇上,小公公是中了巴豆粉的毒,并非剧毒,只是会腹痛呕吐,并无性命之忧。”
“巴豆粉?”玄凌皱起眉头,“查!立刻查小公公吃的桂花糕残渣,还有殿内的所有食物!”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主动上前,拿起小太监吃剩的半块桂花糕,又查看了文鸳食盒里的剩余糕点,脸色凝重地说:“皇上,祺贵人食盒里的桂花糕干净无异味,没有巴豆粉的痕迹;但这小公公吃剩的半块里,确实掺了巴豆粉,而且是后撒上去的,糕体边缘还有粉末残留。”
文鸳立刻接话:“皇上您看,臣妾的桂花糕本身没有问题,是有人故意在小公公的糕里撒了巴豆粉,想栽赃给臣妾!”
华妃脸色一变,还想辩解:“说不定是你宫里的人偷偷撒的!”
“华妃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甄嬛站起身,走到文鸳身边,“分送桂花糕时,臣妾和安答应一直陪着文鸳妹妹,她宫里的人根本没机会靠近小公公的糕点,怎么撒巴豆粉?倒是华妃姐姐,刚才一直盯着小公公,你的宫人会不会……”
“你胡说!”华妃气得发抖,却拿不出证据。
就在这时,安氏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犹豫:“皇上,臣妾……臣妾刚才见华妃宫里的小太监,在小公公吃桂花糕前,鬼鬼祟祟地靠近过他,还塞了块东西给他,只是臣妾离得远,没看清是什么。”
这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殿内瞬间炸开了锅。玄凌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向华妃:“华妃,你宫里的小太监呢?让他出来对质!”
华妃慌了,连忙说:“皇上,臣妾不知道!定是安氏看错了!”
可她的话音刚落,苏培盛就带着华妃宫里的小太监回来了,那小太监一见这阵仗,吓得立刻跪下磕头:“皇上饶命!是……是华妃娘娘让奴才给小公公的糕里撒巴豆粉,还让奴才塞给他一块甜糕,说是‘让他肚子疼,嫁祸给祺贵人’!奴才不敢不从啊!”
“你胡说!”华妃气得浑身发抖,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人证物证俱在,她再狡辩也没用。
玄凌冷笑一声:“好啊,你竟敢在朕的生辰宫宴上栽赃陷害,搅乱宫规!苏培盛,把华妃禁足翊坤宫半个月,罚抄《女诫》两百遍!她宫里的小太监,杖责二十大板,赶出宫去!”
“是!”苏培盛连忙应着,让人把华妃扶下去——华妃气得眼泪直流,却只能被宫女架着离开,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文鸳一眼。
宫宴的风波暂时平息,玄凌看着文鸳,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委屈你了,又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皇上明察,臣妾就放心了。”文鸳屈膝行礼,心里却没完全放松——这场栽赃太过顺利,安氏的证词来得太巧,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宫宴结束后,文鸳和甄嬛一起走出太和殿。夜色微凉,宫灯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日多亏了安氏开口,不然华妃还不会轻易认罪。”甄嬛笑着说,“看来安氏是真的想摆脱皇后,跟咱们站在一边了。”
文鸳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疑虑:“我总觉得不对劲。安氏说看见华妃的小太监塞东西给小公公,可小太监只承认撒了巴豆粉,没提塞甜糕的事;而且安氏之前一直很谨慎,今日却突然主动开口,未免太反常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色发白:“小主!不好了!刚才太医说,那个中毒的小太监醒了,可他只说‘有人给了他一块甜糕,不知道是谁’,根本没提华妃的小太监!还有,奴才刚从富察贵人宫附近打听回来,富察贵人虽然还在禁足,可皇后偷偷派张公公去见她,两人在宫里密谈了半个时辰,奴才听张公公说‘下一步计划要抓紧,不能让祺贵人再坏了事’!”
文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有问题!小太监的话和安氏的证词对不上,说明安氏的证词有假,她要么是记错了,要么是故意隐瞒了什么;而皇后和富察贵人还在密谈“下一步计划”,显然这场栽赃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她!
“还有更奇怪的。”小禄子喘了口气,接着说,“奴才听安氏宫里的小宫女说,安氏回宫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很久,还烧毁了一封信,不知道是谁给她的。”
文鸳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宫灯,心里一片冰凉。安氏为什么要撒谎?她烧毁的信是谁写的?皇后和富察贵人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像一团团迷雾,缠绕着她,让她看不清真相。
甄嬛握住她的手,语气凝重:“别慌,不管她们有什么计划,咱们只要提前防备,总能找到应对的办法。明日我让小允子去查安氏烧毁的信,再盯着富察贵人,定要查清她们的阴谋。”
文鸳点点头,却仍觉得心里发沉。她抬起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几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像极了这宫里的处境,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回到寝殿,文鸳坐在暖炉边,手里攥着腰间的暖玉坠,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却没让她感到丝毫安心。安氏的反常、小太监的含糊其辞、皇后和富察贵人的密谈,像三把尖刀,悬在她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夜色渐浓,殿外传来风吹动宫灯的“哗啦”声,像极了有人在暗处窥探的脚步声。文鸳看着跳动的炉火光,心里默默想着:安氏到底是敌是友?皇后的“下一步计划”会针对谁?这场宫斗,到底还要持续多久?这些疑问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辗转难眠,悬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