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割裂。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像是命运的叹息,将最后的温暖与光明隔绝在外。
门内是水晶灯下虚假的繁华,是香槟气泡里浮动的算计,是沈砚舟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暗流的眼眸。门外,是北城深秋凛冽的夜空,和那场仿佛要冲刷尽所有伪装与不堪的滂沱大雨。雨水敲打着建筑物和地面,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像是这座城市在为谁的悲剧奏响序曲。
我没有带伞,也无意寻找遮蔽。或许潜意识里,我希望这冰冷的雨水能洗去满身的疲惫与屈辱。
冰凉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鞭子,瞬间抽湿了我单薄的晚礼服,昂贵的丝绸布料狼狈地黏贴在皮肤上,沉重地汲取着体内仅存的温度。高跟鞋踩在湿滑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刀刃上,脚踝处传来隐隐的酸痛。但我不能停,也不敢回头,只是凭借着一股麻木的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酒店的方向挪动,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雨水糊住了视线,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世界在我眼前扭曲、变形,霓虹灯光晕染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脸上湿漉一片,早已分不清是冰冷的雨,还是滚烫的、不由自主滑落的泪。心脏的位置空荡得可怕,像是被人生生掏空,只留下一个漏风的洞,呼啸着灌入北城夜晚的寒意。沈砚舟最后那混合着掌控、讽刺与某种隐痛的眼神,那枚在聚光灯下闪烁着冰冷光芒、如同审判般的戒指,顾言深紧抿的嘴唇和写满无奈与担忧的眼眸,秦曼柔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胜利者的微笑……所有画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我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物归原主?”
“与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不堪一击的决绝。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维持那片刻的冷静与尊严,挺直脊背走出那扇门,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生命力。那不是放下,而是濒临崩溃前,对自己最后的、无力的交代,是对过去彻底的、残忍的斩首。
不知在雨幕中行进了多久,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骨髓,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我身边,车灯刺破雨幕,像是一座移动的孤岛。车窗降下,露出顾言深写满忧急的脸,他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显得有些凌乱。
“知夏!快上车!”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茫然地望向他,雨水顺着湿透的发梢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尖锐的涩痛,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甚至顾不上撑伞,快步绕到我身边,将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消毒水气息的干燥男士西装外套紧紧裹在我瑟瑟发抖的肩上,那暖意如此突兀,几乎烫伤了我冰凉的皮肤。随后,他半扶半抱,手臂坚定有力,几乎是将我整个人护在怀里,塞进了副驾驶座。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与方才宴会厅里的剑拔弩张形成鲜明对比。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冰冷潮湿形成强烈反差。我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磕碰,发出细碎的、可怜的声响。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和裙摆滴落,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晕开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顾言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从后座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我,然后沉稳地启动车子。他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径直驶向酒店的方向。他的沉默与体贴,在此刻像一种无声的谴责,让我更加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狼狈与不堪。我紧紧攥着身上那件残留着他清冽气息的外套,布料柔软的触感提醒着我方才的窘迫,感激、羞愧与深深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撕裂。
“对不起,”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又让你看到我这副不堪的模样……还弄脏了你的车……”
“该说对不起的从来不是你。”顾言深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今晚的行为,超出了底线,不可理喻。”
我闭上眼,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玻璃的寒意透过皮肤传来,稍微缓解了内心的灼烧感。无力再去探究沈砚舟行为背后的深意。是爱是恨,是占有还是报复,是迟来的不甘还是刻意的羞辱,于我而言,都已是无法承受之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纠缠。
“那枚戒指……”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尽管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却仍存着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求证心理。
“他势在必得。”顾言深握紧了方向盘,骨节微微泛白,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我动用了所有能快速调动的流动资金,依旧无法与他抗衡。”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和深深的自责,“对不起,知夏,我……没能帮你守住它。”
“不,顾医生,该说谢谢的是我。”我轻声打断他,喉咙哽咽得发痛,“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真的不值得。”为了我一枚早已失去意义、徒留伤感的旧物,为了我这段理还乱、剪不断的过往,不值得他将自己卷入这浑水,不值得他与沈砚舟那样权势滔天的人正面交锋,承受可能带来的麻烦。
“值不值得,应该由我来判断。”顾言深侧过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中有种我未曾见过的执拗和坚定,像是暗夜中燃烧的火焰,“我只是无法容忍,他这样……公开地、肆无忌惮地践踏你的尊严。”
践踏。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绵长的痛楚。
是啊,一场精心策划的、公开的羞辱。用五百万,不仅买下了那枚戒指,更是买断了我试图维护的最后一点体面,将我的过去和尊严都明码标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人评说。
车子平稳地停在酒店楼下,雨势依旧未减。我脱下那件带来短暂温暖的外套,递还给顾言深,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像被电流穿过般迅速收回。“谢谢,我到了。”
“我送你上去。”他语气坚定,不容分说地停好车,拿起伞,绕过来为我打开车门,用伞严密地遮住我头顶的一方天地,一手虚扶在我的背后,一路护送至酒店大堂。他的姿态保护意味十足,隔绝了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直到看着我房间的门锁识别了我的指纹,发出“嘀”的一声轻响,他才停下脚步。“好好休息,别让那些事影响你。明天的演出,需要你百分之百的投入和最好的状态。”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放缓了些,“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留下来……在客厅就好。”
“不用了。”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近乎虚幻的笑容,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在僵硬地抗议,“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静一静。”
顾言深凝视着我,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想穿透我故作坚强的外壳,看清我内里早已溃不成军的灵魂。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妥协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好。但答应我,有事一定要打给我,无论多晚。”
房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决绝,终于将外界的一切喧嚣、窥探与风雨隔绝。我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柔软却感觉无比冰冷的地毯上。巨大的疲惫和排山倒海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将我彻底淹没。我终于不再强撑,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任由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在空荡而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肩膀无助地耸动着。
为那场盛大却仓促落幕的青春爱恋,为那三年毫无回音、自我怀疑的痴傻等待,为今晚被碾落尘泥、肆意践踏的骄傲,也为前方迷雾重重、看不到光亮、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流干,只剩下眼眶和喉咙干涩灼痛的余韵,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心脏一抽一抽地钝痛着。
窗外,雨声依旧连绵不绝,执拗地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永无止境的哀歌,一声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北城的秋雨,总是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寒,能凉到人的心里去。
我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毯上爬起来,双腿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刺痛,几乎无法站立。扶着墙壁,我踉跄地走进卧室,脱掉那身湿冷、沉重、仿佛沾满屈辱气息的礼服,动作迟缓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痛苦的仪式。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冰冷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却无法驱散心底那片厚重如实质的寒意。镜面被氤氲的水汽模糊,映不出我此刻的神情,或许,连我自己都已看不清自己,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这个残破的世界。
裹着柔软的浴袍出来,我把自己深深埋进被褥,渴望一点温暖和安全感,却毫无睡意。眼睛酸胀疼痛,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架失控的放映机,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晚宴上那些令人难堪的画面——沈砚舟冷漠举牌时下颌紧绷的线条和眼底深藏的暗涌,秦曼柔依偎在他身边那刺眼的和谐与宣示主权般的姿态,顾言深竞价失败时紧蹙的眉头和看向我时那充满无力感的眼神,还有那枚……被他以天价拍回,又如同施舍或利刃般递到我面前,在聚光灯下反射着冰冷光芒的戒指,那光芒像针一样刺入我的瞳孔。
他究竟意欲何为?
用这种极端而戏剧化的方式,向我、向所有人彰显他无可撼动的权势和财富,证明我无论如何挣扎,终究是他掌中之物,逃不出他的掌控?还是用这五百万,为我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布满误解的关系,钉上一个由他亲手锻造的、鲜血淋漓的棺盖,以此祭奠他所谓的“过去”?
无论答案是哪一种,都足够残忍,足以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微弱地亮了一下,是顾言深发来的消息:“睡了吗?喝点热水,小心着凉。如果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会儿。”
简短的关怀,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沉重,像温暖的羽毛拂过冻伤的心口,带来细微的刺痛。我回复:“还没,谢谢。你到家了吗?我没事,别担心。”
“到了。好好休息,明天见。”
对话戛然而止。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晚宴,避开了沈砚舟,避开了那枚戒指,仿佛那是一场谁也不愿再回首、却又真实发生的噩梦。
然而,梦魇的余波,正以更汹涌、更实际的姿态,扑面而来。
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我是被一阵急促而持续的门铃声惊醒的,像催命的符咒,敲打在脆弱的神经上。
头痛欲裂,像是被重物反复击打,喉咙干涩疼痛,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困难。我挣扎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透过冰冷的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乐团的一位女性行政人员,她平时总是妆容精致、一丝不苟,此刻却脸色带着几分尴尬、焦急,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
“林小姐,您……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几乎是塞到了我的手里,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刺眼。
我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加粗的标题和醒目的图片像一把把利剑,瞬间刺穿了我最后的侥幸。北城财经和娱乐版块的双重头条,如同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财经版用的是相对克制的口吻:“沈氏掌门沈砚舟豪掷五百万助力慈善,情怀与担当并重!”试图将这场闹剧粉饰成一场高尚的企业行为。
而娱乐版则毫不客气,极尽渲染之能事:“劲爆!沈氏晚宴惊现情感罗生门,钢琴家林知夏身陷三角漩涡,顾家公子惜败离场!”字里行间充满了猎奇和煽动。
配图是昨晚拍卖环节的高清特写——沈砚舟举牌时势在必得的冷峻侧影,眼神锐利如鹰;顾言深蹙眉报价时的凝重,嘴角紧抿;以及……那张被放大的、沈砚舟将戒指盒递向我时,我那张血色尽失、写满震惊、屈辱与隐忍的苍白脸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捕捉得清清楚楚。更有甚者,不知从哪个尘封的角落,竟然翻出了三年前我与沈砚舟极其模糊的、几乎被时光遗忘的亲密合影,虽然像素粗糙,但足以成为“证据”。
文章用词极具煽动性,将我塑造成一个周旋于两大顶尖豪门继承人之间、背景成谜、手段高超的“红颜祸水”,将一场原本旨在慈善的拍卖会,扭曲成了充满狗血色彩和权力较量的争风吃醋现场,满足着大众的窥私欲和想象力。
我的指尖瞬间冰凉彻骨,几乎握不住那轻薄的平板,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需要扶住门框才能站稳。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不留情面。
在这个信息如洪流、真假难辨的时代,发生在沈砚舟这等焦点人物身上的任何涟漪,都会被无数倍放大,最终演变成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而我,这个原本只存在于音乐厅、专注于黑白琴键的钢琴家,一夜之间,被毫无防备地、粗暴地推到了舆论漩涡的最中心,像一个突然被推到聚光灯下的小丑,接受着无数陌生目光的审视、评判、甚至是指责与谩骂。
“林小姐,现在酒店楼下聚集了不少记者,”工作人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压低了声音,“长枪短炮的,阵势不小。团长让我通知您,今天的集体排练暂时取消,为了您的安全和个人情绪考虑,请您暂时不要离开房间,我们会加强安保。”
我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又紧又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机械地表示理解。
工作人员带着复杂的眼神离开后,我关上门,落下反锁,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坐下去,蜷缩在角落里。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彻底吞没。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一种荒唐的方式“声名鹊起”。那些凭空捏造的揣测、恶意的非议、乃至可能随之而来的网络暴力与现实骚扰,像无数双无形而冰冷的手,从屏幕里伸出来,紧紧扼住我的喉咙,剥夺我呼吸的权利。
手机开始持续不断地响起,有陌生号码疯狂涌入,铃声尖锐刺耳,也有几个久未联系的所谓“朋友”发来看似关切、实则探听虚实的讯息,字里行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好奇。我烦躁地、几乎是带着一丝恐惧地按下了关机键,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世界,终于被迫安静了下来。但也意味着,我被独自囚禁在了这方狭小、压抑的空间里,赤裸裸地直面这突如其来、汹涌澎湃、足以将人摧毁的舆论暗潮。
整整一天,我都将自己囚禁在酒店房间内,像是畏光的穴居动物。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与可能存在的窥探,房间里只剩下昏暗和压抑。
我试图用练琴来平复纷乱如麻的心绪,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如同冻僵的枯枝,落在冰冷的琴键上,只能制造出一连串杂乱无章、刺耳难听的噪音,这噪音反过来又加剧了我内心的烦躁与绝望,仿佛是我此刻支离破碎内心的真实写照。我颓然放弃,拿起一本平时最爱的乐谱,试图从那些熟悉的符号中寻求慰藉,然而那些黑色的音符却在眼前跳跃、模糊、扭曲,无法在我脑海中拼凑出任何和谐的意义,反而像一个个嘲讽的鬼脸。
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飘向沈砚舟。他看到这些铺天盖地的新闻会作何反应?是漠不关心,觉得无足轻重?还是……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甚至掌控之中?是他默许,还是暗中推动?用舆论的压力,逼我走向他设定的轨道,或者,彻底摧毁我试图重建的、与他无关的、平静的新生活?想到这种可能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还有顾言深,他被我无辜牵连进这滩浑水,他的清誉、他的职业、他的家族……会不会因我而蒙尘,受到负面影响?强烈的愧疚与不安,像带着倒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勒出血来。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傍晚时分,暮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渗入一丝灰暗的光线。门铃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警惕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望去——是顾言深。他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在接触到猫眼时,依旧努力维持着温和与清澈,像是风雨中不曾熄灭的灯。
犹豫片刻,内心挣扎了一番,我还是打开了门。此刻,我或许真的需要一点来自外界的、真实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楼下记者那么多……”我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从地下车库的专用电梯直接上来的,避开了他们,放心。”他走进房间,顺手轻轻关上门,将保温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动作自然却难掩一丝沉重,“给你带了点清淡的粥和小菜,还有安神的茶。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吧?脸色这么差。”
他细致入微的关怀,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我紧绷的神经,让我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再次发热。在这种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关心你是否饿着,是否安好。
“对不起,顾医生,”我声音低哑,充满了愧疚,“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也卷入这些是非……”
顾言深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顾家经历过更多风浪,这点小事还不足以造成实质影响。”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询和担忧,“重要的是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打扰到你?”
他口中的“他们”,显然指的是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和好事者。我只能报以苦涩的沉默,轻轻摇了摇头,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相关的新闻,我动用了一些关系,尽量压下去了一些,删除了一些过于不堪的评论,”他继续说道,语气沉稳,“但沈砚舟那边……”他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似乎……并未有意干涉,甚至……有些渠道的消息,传播得异常迅速。”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猛地一松,直直地坠了下去,落入无底深渊。果然。他默认了,甚至可能乐见其成,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主导的一场戏?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让我在舆论的漩涡中挣扎,孤立无援,最终只能向他屈服?
“明天的演出……”我抬起眼,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担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并不畏惧舞台和观众,但我害怕那些掺杂了猎奇、审视、偏见与恶意的目光,会像污秽的泥点,玷污了音乐的圣洁,让我无法全心投入那个纯粹的世界。
“必须照常进行。”顾言深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眼神坚定地看着我,“而且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出色。知夏,用你的音乐去说话,去证明你的价值与实力,让那些噪音在你才华的光芒下显得微不足道。其他的,交给时间,真相总会大白。”
他的话像黑暗中投下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指引方向,让我慌乱无助、四处碰壁的心,稍稍找到了一丝依托和勇气。
就在这时,房间的座机电话突兀地、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平静氛围。这个号码,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酒店内部,就是……
我走过去,看着那部复古的白色电话,像是看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迟疑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接起。
“林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疏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男声,我认得这个声音,是沈砚舟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的特助,陈明。“我是沈总的特别助理,陈明。沈总希望与您见面。”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闷痛。我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言深。他显然也听到了听筒里传出的、哪怕经过电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