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袋寄放处】——
“砰——!!!”
沉重的玄铁房门被纪伯宰反手一甩,带着绝对的掌控力,猛地关死!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连墙壁都仿佛随之颤抖。
门扉自动落锁的沉重“咔哒”声清晰传来,如同宣告着审判的开始,将这一方天地彻底隔绝成深海中的孤岛囚笼。
房间内一片死寂的幽暗。仅有的一丝光线,是从墙壁镶嵌的窗户透入的。
这微光勾勒出纪伯宰高大挺拔的轮廓,却将他大半张脸残忍地切割在浓重的阴影之中。
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深渊最深处燃起的寒焰,冰冷、锐利、带着洞穿灵魂的压迫感,死死锁定了被他推进来的猎物——姜时絮。
姜时絮被他巨大的力道推得踉跄撞在冰冷的门板上,脊骨传来清晰的痛感。
她急促地喘息着,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不解。
姜时絮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
她试图用柔弱唤醒他可能的怜悯。
纪伯宰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微光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流淌,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空气中,靴底与金属地板发出轻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摩擦声。
那无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层层挤压而来,让姜时絮几乎窒息。
她被迫一步步后退,冰冷的墙壁很快抵住了她的背脊,退无可退。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呼吸可闻。
纪伯宰你到底是谁?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裹着冰渣的海水,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姜时絮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姜时絮瞳孔骤缩,脸上瞬间布满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恰到好处的茫然。
姜时絮……大人?我是姜时絮啊……
纪伯宰送你回花月夜,
纪伯宰的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打断她的表演。
纪伯宰前脚刚踏进花月夜的门槛,后脚不到半个时辰——
他猛地俯身,阴影如同巨网般完全笼罩了她,灼热的气息带着特有的寒冽,喷在她惊惶的脸上。
纪伯宰言笑就带着厚礼,出现在我无归海的门前!这时间,是掐在你心跳上的么?谁给你的胆子,递消息出去?!
姜时絮强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脸上迅速堆起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怒,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姜时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大人难道怀疑是我通风报信?我在您眼皮子底下,被荀婆婆亲自‘送’回去,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本事……
纪伯宰本事?
纪伯宰再次打断,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撕裂伪装的冷酷,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她。
纪伯宰那尧光山的追魂镜,
他猛地抬手,食指几乎要戳进她的眉心。
纪伯宰为什么偏偏对着你——一个花月夜的舞姬,爆发出那样刺目的红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姜时絮的耳廓,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灼热的气息和冰冷的杀意交织,让她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
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姜时絮眼中迅速蓄满晶莹的泪水,委屈至极地回望着他,贝齿紧咬着下唇,倔强地、毫不避让地迎视着他审视的目光,努力维持着那份被反复质疑的“坦荡”。
这份“坦荡”显然无法取信于他。纪伯宰眼神一厉,猛地出手!那只骨节分明、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攥住了姜时絮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闷哼一声,骨头仿佛要被捏碎!
姜时絮呃!
不待她挣扎,一股蓝色灵力,瞬间从他掌心狂涌而出,在姜时絮周身游走,他要验明她的本源!
姜时絮死死咬住牙关,将痛呼咽回喉咙,脸上甚至硬生生逼出一抹带着悲愤和决绝的冷笑。
姜时絮大人这是要验我正身?怀疑我是明献?好!好得很!您尽管验!剖开我的血肉,看看里面装的是人是鬼!
她不再挣扎,反而迎着那冰冷的灵力洪流,猛地挺直了脊梁骨!那姿态,竟带着一种不屈的傲骨,任由那狂暴的灵力在自己脆弱的身体里探查、翻搅。
她面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始终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坦荡”,死死盯住纪伯宰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专注于灵力探查的眼眸。
纪伯宰并未看她那双“倔强”的眼睛。
他的全部心神仿佛都沉浸在那狂暴的灵力感知中,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放过她体内灵力流转的任何一丝异常。
随着探查的深入,他高大的身躯也无形中向她压得更近、更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胸膛几乎相贴,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体散发的热量和那因剧痛或愤怒而紊乱的呼吸。
他身上凛冽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危险气息的亲密。
就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近距离中,纪伯宰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
纪伯宰你在花月夜,曾当着我的面,夸赞言笑‘务实可靠’……
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因强忍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唇上。
纪伯宰听起来,你对他……知之甚深?
姜时絮心中警铃狂响,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份被逼问的“冷静”和“荒谬”。
姜时絮说一句‘务实可靠’就是知之甚深?那我还能说荀婆婆‘任劳任怨’呢!大人莫非觉得我与荀婆婆也有私情?不过是风月场上随口一句奉承,大人也要如此深究?
纪伯宰随口奉承?
纪伯宰的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
纪伯宰那么,你又是如何未卜先知,断定我绝不愿留下含风君送来的那两个女仙?
他紧紧盯着她瞬间收缩又强行放大的瞳孔。
纪伯宰回无归海的路上,你我沉默无言,我未曾透露半分心绪。你却在我踏入正厅,面对言笑和那对姐妹花的刹那,便‘读懂’了我的困境?甚至不惜以自戕相胁,主动替我解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
纪伯宰这份善解人意,未免太过……精准了些?
姜时絮迎着他洞悉一切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面上却露出一丝带着风尘历练的无奈和坦然,甚至夹杂着被反复盘问的疲惫。
姜时絮大人,在花月夜这等地方,若连察言观色、揣摩恩客心思的本事都没有,不懂得在贵人蹙眉时递上台阶,在场面尴尬时主动解围,早就被浮月坊主弃如敝履,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荡”。
姜时絮大人若还有疑问,不妨一并问个清楚!
纪伯宰的目光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评估她言语中的破绽。最终,他抛出了那悬在头顶的致命疑问。
纪伯宰……尧光山的追魂镜,为何对你……反应剧烈?这,你作何解释?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她。
姜时絮像是被这无休止的、毫无证据的“污蔑”彻底耗尽了耐心,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慨,她甚至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自嘲的嗤笑。
姜时絮呵!说到底,大人是铁了心要将这盆脏水泼在我身上,非要给我安一个滔天罪名才肯罢休?
她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激动。
姜时絮我怎么知道那破镜子为何发疯!哦!对了!
她像是猛然抓住一根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讽刺。
姜时絮前几日尧光山送来的那批贡品,大人您不是慷慨地尽数赏给了花月夜的姐妹们吗?说不定那破镜子就是嗅到了我们身上沾染的尧光山物件的气息才胡乱示警!指不定就是那劳什子法宝年久失修,坏了!
纪伯宰有这么巧?
纪伯宰的眼神依旧充满冰冷的怀疑,如同审视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姜时絮那大人您费了这般力气验的这个身!
姜时絮猛地举起那只刚刚承受了灵力酷刑、此刻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臂,声音因激动和疼痛而嘶哑,带着被彻底羞辱的悲愤。
姜时絮验出什么了?!我是妖是魔?是明献还是明玉?您搜也搜了,灵力也探了,严刑拷问也问了,大费周章,结果呢?
她眼中含着屈辱的泪光,嘴角却倔强地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一字一顿地反问。
姜时絮一、无、所、获!我都替大人您……感到不值!
姜时絮:无象秘法逆转阴阳,皮相之下早非旧日形容!世人眼中,前太子明玉早已是冢中枯骨!连明意至亲至信都未知真相!纪伯宰,任你灵力滔天,又能窥破什么天机?
她内心冷笑,那属于帝王的傲骨在绝境中迸发出最后的光芒。
纪伯宰盯着她因激动而潮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终于缓缓收回了那在她体内肆虐的蓝色灵力,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铁掌。他后退了小半步,声音听不出喜怒。
纪伯宰……没有。
然而,就在姜时絮紧绷的神经因这短暂的放松而微微松懈的刹那——
纪伯宰毫无征兆地再次倾身逼近!快如鬼魅!
这一次,是真正的咫尺之距!鼻尖几乎相触!他那张在微光下俊美得近乎妖异、也危险到极致脸庞,在她眼前瞬间放大!
温热的呼吸带着特有的气息,毫无阻隔地拂过她因惊愕而微启的唇瓣!
纪伯宰也不见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裹挟着致命的寒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
纪伯宰方才……我问你话时……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肌肉的细微抽动,每一瞬瞳孔的收缩。
纪伯宰你周身气息……乱得不成样子。
姜时絮的呼吸猛地停滞!大脑一片空白!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纪伯宰深邃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那张写满了惊惶、强撑的镇定即将崩溃的、无比窘迫的脸。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已经穿透了姜时絮的皮囊,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个名为“明玉”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即将被彻底剥光、无所遁形的绝境深渊!
姜时絮眼底闪过一丝玉石俱焚般的狠厉与决绝!
出乎纪伯宰所有的预料——
她没有崩溃,没有求饶,没有徒劳辩解。
相反,她迎着纪伯宰那洞穿一切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掌控了节奏的颤抖,抬起了那只刚刚承受过剧痛、尚未恢复的手。
在纪伯宰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真实的错愕中——这只纤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还带着被他捏出红痕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甚至带着一丝亵渎神祇般的勇气,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抚上了他红色衣袍下,那紧实而温热的胸膛!
她甚至更近一步!主动缩短了那本就不足半寸的致命距离!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顶级冰蚕丝织就的衣料,清晰地感受着他胸膛肌肉坚硬的轮廓,以及那看似沉稳、实则正以不正常频率搏动的心脏!
时间,仿佛被这大胆的触碰凝固了。
纪伯宰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他垂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只属于姜时絮的手,感受着那陌生的、带着挑衅意味的温热触感。
他没有立刻震开她,也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僵立着,任由这胆大包天的“舞姬”触碰,仿佛在默许一场无声的、颠覆性的反击。
幽暗的屋内,死寂无声。
只有彼此纠缠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透过薄薄衣料和温热的掌心,清晰传递过来的、属于纪伯宰的、骤然失序的、沉重而快速的心跳声。
姜时絮抬起眼,目光穿透几乎相贴的鼻尖,直直刺入纪伯宰那双深潭般的眼底。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微哑的磁性,如同女妖的蛊惑低吟,又带着胜利者的宣判。
姜时絮大人……您的心跳……
她的指尖在他心口的位置,带着挑衅的意味,微微用力按了按,清晰地感受着那骤然加剧的搏动,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乾坤的、妖冶的弧度。
姜时絮才是……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