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启封的日记

苏清辞的血在地板上漫成蜿蜒的河，将陆则衍的深灰裤脚染得暗沉。他蹲在那里，指尖悬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方，却像触到烧红的烙铁般迟迟不敢落下——方才那瞬间的慌乱还没褪去，胸口又被一种陌生的、尖锐的空落感攥紧，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阿衍，你别吓我……”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凑过来，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她、她是自己冲上来的，跟你没关系……”

陆则衍没理她。他的目光落在苏清辞紧攥的右手上，那只手僵硬地蜷缩着，指缝里露出一点深棕色的皮质边角。他用了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指，一本巴掌大的日记本掉在血泊里，封面上烫金的“辞”字被血渍晕开，像一滴凝固的泪。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屡次伤害薇薇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平日的“阴鸷”，睫毛安静地垂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浅的、像是解脱的弧度。他忽然想起方才她最后说的话——“陆则衍，你会后悔的”，那声音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

“她是谁？”陆则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拿起日记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辞”字，“薇薇，你说她总针对你，那你总该知道她的名字吧？”

林薇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闪烁着避开他的目光：“我、我不清楚……她每次都突然出现，我只知道她好像认识你……”

陆则衍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翻开日记本。第一页没有字，只有一张被塑封好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笑眼弯弯地靠在男生肩上，两人戴着同款学士帽，男生腕骨上贴着一块创可贴，正是他大学时不小心被试管划伤时贴的那一款。

而那个女孩的脸，赫然就是此刻躺在他面前的人。

陆则衍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中，他猛地抬头看向林薇薇，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也开始发颤：“我、我不知道这照片……阿衍，你别信她的东西，她肯定是伪造的！”

陆则衍没听她的辩解，手指颤抖着往下翻。日记里的字迹清秀，每一页都记着日期，从第一次循环的“第一天，阿衍举刀时，我看见他眼里的厌恶了”，到第七十次的“他今天把我推下楼梯，说我弄脏了薇薇的裙子”，再到第七十三次的“如果我死在自己手里，是不是就能不用再看见他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进陆则衍的心脏。他终于知道，自己七十三次亲手杀死的，不是什么“神秘女人”，而是那个在日记里喊了他七十三次“阿衍”、爱了他十年的苏清辞；他七十三次拼命保护的，却是那个篡改了他的记忆、制造了这一切的林薇薇。

“清辞……”陆则衍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滴在日记本的血渍上，晕开一片模糊。他猛地抱起苏清辞冰冷的身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嘶吼，“清辞！对不起……我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阁楼的铜钟又响了一下，这一次，没有时空重启的光晕，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林薇薇看着陆则衍崩溃的样子，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她转身想跑，却被陆则衍猛地拽住了手腕。

他的眼神里布满了血丝，那是混杂着悔恨、痛苦和杀意的眼神，和过去七十三次看向苏清辞的眼神一模一样。

“薇薇，”陆则衍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欠清辞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全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