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鱼,你尝尝这雪月城的芙蓉糕,可比淮昭的滋味好些?”
百里东君执起玉筷,将一块精致的糕点轻轻放入叶红鱼面前的青瓷碟中。这亲昵的举动让坐在对面的叶青欢顿时蹙起眉头。
“姐姐晨起向来不喜甜腻。”她说着便伸筷将那块糕点夹到自己碟中。
百里东君不以为意,转而夹起一箸翡翠虾饺。不料筷子还未落下,叶青欢又轻声道:
“虾饺性寒,姐姐脾胃虚弱,受不住的。”
叶红鱼闻言眼角一抽,她都能喝烈酒还怕寒凉。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片刻工夫,叶红鱼面前的碟子依然空空如也。她无奈地放下银箸,看着二人一来一往,竟是连半口膳食都没能用上。
温珞玉端坐主位,见儿子难得吃瘪,眼底笑意更深。她素来不拘俗礼,此刻更是乐得看这出好戏。
连侍立在侧的侍女们都忍不住以袖掩唇,肩头微微颤动。
“青欢。”叶红鱼终于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让百里公子尽些心意也无妨。”
叶青欢这才不悦地收回筷子,一双明眸仍紧盯着百里东君的举动,像只护食的小兽。
“红鱼初到雪月城,不如让东君带你们去城里转转。”温珞玉含笑为儿子解围,“北离的风物,与江南大不相同呢。”
一听可以出游,叶青欢顿时忘了与百里东君的较劲,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姐姐:“姐姐,我想去看看。”
叶红鱼见妹妹满眼期待,柔声道:“好,陪你去。”
她起身向温珞玉行礼:“那晚辈先带青欢去准备。”
温珞玉慈爱地点头:“去吧,让东君好生陪着你们。”
待姐妹二人离去后,她转头看向儿子,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看来你这追妻之路,障碍不少啊。”
百里东君望着叶青欢离去的身影,无奈一笑:“娘就别取笑儿子了。”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不过青欢那边,自有人惦记。”
“哦?”温珞玉顿时来了兴致,“是谁?”
不待儿子回答,她便自顾自盘算起来:“你交好的朋友里,除了司徒长空便是叶鼎之。司徒那孩子性子跳脱,与青欢倒是不太相配;叶鼎之生性清冷,更不像是会对女子动情的......”
“这次娘可猜错了。”百里东君唇角微扬,“正是叶鼎之。”
“叶鼎之?”温珞玉眼底掠过诧异,“这倒真是出人意料......”
她沉吟片刻,想起方才叶青欢乖巧灵秀的模样,不由轻轻颔首:“不过细想来,叶家姐妹确实都是难得的佳人。青欢姑娘温婉可人,与鼎之那清冷的性子倒是互补。”
“那孩子,太苦了。”
说到此处,百里东君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敛去。
是啊,叶鼎之背负着血海深仇,这些年过得确实太沉重了。
可就在这几日短暂的相处中,百里东君分明察觉到,这位素来清冷自持的好友,竟难得地显露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鲜活。
就像少年时的样子。
“或许......”百里东君目光悠远,“青欢的出现,正是上天予他的一份慰藉。”
“但愿如此。”她轻声叹息,“这世间,总该有些美好,能抚平过往的伤痕。”
“会的。”
*
叶青欢站在长街中央,一双明眸好奇地流转。
但见街道宽阔,两旁商铺林立,旌旗招展,与淮昭小桥流水的婉约景致截然不同。
“这里的屋宇都好生高大。”她仰望着青石砌成的楼阁,檐角飞翘如鹰隼展翅,“连行人说话都带着北地的爽利。”
“姐姐??”叶青欢久未闻回应,转头便瞧见百里东君正俯身凑在姐姐耳畔低语。
叶红鱼耳尖泛着绯色,伸手轻推他:“你……离远些说话!”
“喂!”叶青欢杏眼圆睁,提着裙摆就要上前。
眼前忽被一道青衫身影挡住去路。
叶鼎之不知何时已立在面前,衣袖随风轻扬:“青欢姑娘,令姐与东君正在商议要事。”
“商议什么?”她急得跺脚,踮起脚尖想从对方肩头望过去,“分明是他又在轻薄姐姐!”
恰时清风拂过长街,卷起叶鼎之的袖摆轻轻掠过她的脸颊。清冽松香萦绕鼻尖,让她不由怔住。
“青欢怎知,”叶鼎之望向不远处那对身影,声音温和,“红鱼姑娘对东君就无意呢?”
他垂眸看着几乎要撞进怀中的少女,眼底泛起浅淡笑意。
“这……”
叶青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姐姐虽面带羞恼,却并未真正推开那人。她攥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眸中怒色化作些许茫然。
远处,百里东君正将一支玉簪别在叶红鱼发间,两人站在熙攘街头,自成一方天地。
“你还真是……诡计多端!”
叶红鱼瞥见不远处拦住妹妹的叶鼎之,顿时明白这定是百里东君的安排。
“呵,”百里东君胸腔震动,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碎发,“若非如此,怎能与姑娘独处片刻?”
他说话时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叶红鱼正要后退,却被他虚虚揽住腰际。
“放手。”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瞥见妹妹正被叶鼎之温言劝住,心下稍安,却又不免气恼这人的用心。
百里东君非但不松手,反而将玉簪又往她发间推了推,声音里带着几分得逞的愉悦:“这簪子衬你。”
长街喧嚣,人来人往,却仿佛都与他们无关。叶红鱼望着他含笑的眉眼,终究还是没能压下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叶红鱼,你……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