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无奈地摇头,却见叶红鱼正含笑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他心头一软,温声道:
“既然阿鱼想尝,那便去东归酒肆。”
司徒长空立刻眉开眼笑,凑近叶鼎之低语:“瞧见没?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叶青欢轻轻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小声道:“姐姐,我听说东归酒肆的醉鹅也是极出名的。”
阳光正好,一行人带着新购置的衣裳,说笑着朝东归酒肆走去。
司徒长空落在最后,眼睁睁看着前面四人成双成对的背影——百里东君正细心护着叶红鱼避开街边积水,叶鼎之虽沉默却始终守在叶青欢身侧。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突然瞪圆了眼睛:
“不是……”他快走两步又迟疑地停下,挠着头嘟囔,“这四个人什么时候凑成两对了?我怎么觉着自己这么亮堂呢?”
前头叶青欢正回头想跟他说话,却被叶鼎之轻轻拉回身侧。司徒长空望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忽然一拍大腿:
“好家伙!我这是当了整路的灯笼啊!”
正巧路边有个卖灯笼的摊子,各式灯笼在春风里轻轻摇晃。司徒长空哭笑不得地指着其中最大最亮的那盏红灯笼:
“老板,这灯笼比我都应景!”
前面四人闻声回头,见他这副模样都忍俊不禁。百里东君笑着招手:“司徒兄,再不走醉鹅可要卖完了!”
司徒长空唉声叹气地追上去,嘴里还念叨着:“今日这顿饭,非得点最贵的酒不可……”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众人,故意挤到两对璧人中间,左瞅瞅右瞧瞧,最后长叹一声:“我算是瞧明白了,今日我这不是来用膳的,是来照路的。”
叶红鱼掩唇轻笑:“司徒公子若是觉得孤单,不如我帮你留意着,看看哪家姑娘合适?”
“可别!”司徒长空连连摆手,“我这人最怕拘束,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说着故意凑到百里东君身边,“倒是百里兄,往后怕是再不能同我们夜游畅饮了吧?”
百里东君正要反驳,叶红鱼却浅浅一笑:"司徒公子,可是忘了我的酒量未必比诸位差。"
说话间已到了东归酒肆。
还未进门,便闻到阵阵酒香混着烤鹅的香气。掌柜的显然认得自家老板,亲自迎上前来:“老板今日来得巧,刚开了一坛十年的'桑落醉'。”
“那倒真是凑巧。”司徒长空挑眉,“我们快上去。”
众人上了二楼雅座,司徒长空果真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招牌菜。待酒菜上齐,他迫不及待地给众人斟酒:“来来来,都尝尝百里少爷的手艺。”
叶红鱼执杯轻抿,眸光微亮:“这酒......竟有竹叶清香?”
“阿鱼果然敏锐。”百里东君眼中漾开笑意,“这是取深秋竹露酿的,我在酒曲里添了晒干的竹叶。”
叶鼎之默默将一碟杏仁酥转到叶青欢面前,又为她布了几样清淡小菜。司徒长空见状,故意咳嗽两声:“叶兄,我也够不着那盘蜜汁火腿。”
叶鼎之淡淡瞥他一眼,直接将整盘火腿推到他面前。众人忍俊不禁,连始终端庄的叶红鱼都笑弯了眉眼。
酒过三巡,叶青欢双颊已染上绯色,小声对姐姐说:“这酒初尝清冽,后劲却足。”
“确实,你肠胃虚,可要少喝些。”叶红鱼轻柔地抚了抚妹妹泛红的脸颊。
叶青欢乖巧点头:“知道啦,姐姐。”
“阿鱼觉得这酒如何?”百里东君关切相询。
叶红鱼展颜一笑,双颊虽染霞色,眸光却清亮如初:“这点酒,还醉不倒我。”说话间,她眼尾不经意扫过静坐一旁的叶鼎之。
不能再耽搁了。
“从淮昭到雪月城,这一路多蒙诸位相助。”叶红鱼执壶起身,取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家母所酿的忘忧酿还剩半壶。”
拔开塞子的刹那,袖中那味无色无味的药已悄然落入酒中。她步履翩跹地为众人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瓷杯中漾开圈圈涟漪。
“这一杯,敬诸位。”
当行至叶鼎之面前时,她指尖微顿,将酒盏轻轻推至他面前:“叶公子,这杯更要敬你。青欢年少懵懂,往后......还望多加照拂。”
叶鼎之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时恰对上叶青欢茫然的目光。窗外雨声渐密,他仰首饮尽杯中酒,喉结轻动:
“必不相负。”
叶红鱼眼看着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定。
她本不愿插手此事,可青欢……那丫头虽懵懂未谙世事,对叶鼎之却未必全无心意。
既是为了青欢,这剂药,他非服不可。
酒液入喉不过片刻,叶鼎之骤然蹙眉,手中酒杯“哐当”坠地。他猛地按住心口,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其中狠狠翻搅,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喉间腥甜上涌,他再抑制不住——
“噗——”
一口殷红的血溅上衣襟,触目惊心。
“叶兄!!”司徒长空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叶鼎之身形微晃,素白衣襟上那抹殷红刺得人眼疼。司徒长空扶住他肩头,指尖都在发颤:“怎会突然如此?”
窗外雨声渐密,敲在青瓦上如碎玉迸溅。
百里东君快步近前,素来温润的面容也染上急色:“怎么回事?莫不是先前受的伤还未痊愈?”
这时,司徒长空像是想到什么,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静立一旁的叶红鱼:
“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