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叶鼎之吐血,叶青欢尚在惊骇之中,却听得司徒长空竟怀疑姐姐下毒,当即上前一步将叶红鱼护在身后:
“不可能,我姐姐不可能下毒!!”
她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凝着薄怒,宛如护雏的雀鸟。
百里东君亦缓步上前,温润却笃定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阿鱼,不可能下毒。”
他目光扫过叶鼎之苍白的脸,又落回司徒长空身上,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这等事,断不是阿鱼会做的。”
“可叶兄就是喝了她的酒才吐血!”司徒长空寸步不让,手指紧握成拳。
便在二人对峙之际,叶红鱼却已安然坐回原位,素手轻抚杯中残酒,神色淡然:
“我下的,是清虚引。”
她抬眼看向众人,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于他而言,是毒是药,尚未可知。”
“什么意思?!”
“果真是你!”
百里东君的疑惑与司徒长空的怒斥同时响起。
叶红鱼的目光缓缓掠过叶鼎之,最终定格在两位质问者身上,语气依然从容:
“你们难道不知,他快要入魔了么?”
此言一出,满室皆寂。
叶鼎之身形猛地一僵,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百里东君与司徒长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窗外雨声愈急,仿佛应和着这石破天惊的真相。
“清虚引虽伤经脉,却能涤荡心魔。”叶红鱼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这一口血,吐的不是毒,是他体内滋生的魔障。”
叶鼎之缓缓抬首,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暴戾之气,原来早已被人看穿。
“若不是为了青欢……”叶红鱼垂眸轻抚袖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清冷,“若你当真堕入魔道,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青欢她定会……”
她未尽的话语悬在雨声里,却比直白的威胁更让人心惊。
“故而,防患于未然,这清虚引,你不得不服。”
叶鼎之默然内观,只觉心口那股盘踞多日的滞涩浊气竟真的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灵澄澈。他抬眸望向叶红鱼,眼神复杂难辨:
“叶姑娘……是何时知晓的?”
他这一问,无异于承认了叶红鱼方才所言。百里东君与司徒长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何时?!!”
叶红鱼唇角牵起一丝清浅的弧度,眼神里却掠过几分厌弃,似忆起了不甚愉快的往事,“自然是从初见那时便知晓了。你身上那股属于魔道的污浊气息,浓烈得令人难以忽略。”
叶鼎之闻言,身形微震,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居然……这么早。”
叶青欢才不理会他们几人的复杂神色,俏脸一扬,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我都说了是冤枉我姐姐的!”
“那清虚引,乃是干娘最得意的秘制药引,世间独此一份,珍贵非常。”
司徒长空面露惭色,上前一步拱手道:“叶姑娘,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无碍。”叶红鱼淡淡截断他的话,语气清冷如霜,“我本也未放在心上。既然无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她转身前瞥了叶鼎之一眼,声音不容置疑:“至于叶公子,你们最好带他去医馆静养几日。”
话音未落,她已携着叶青欢翩然转身,径自出了包厢,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阿鱼……”百里东君欲追上前,却被叶鼎之轻轻按住手臂。
“叶姑娘并非小气之人。”叶鼎之望着那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低声道,“待回府后,你再寻她细谈不迟。”
百里东君略一沉吟,终是颔首。眼下这酒楼里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走。”司徒长空扶起叶鼎之,“先带你去医馆。”
待一切安顿妥当,已是黄昏时分。见有司徒照看叶鼎之,百里东君便独自返回了镇西侯府。
“叶姑娘她们可曾用过晚膳?”他立在廊下询问侍女。
侍女轻声回话:“叶姑娘说今日不胜酒力,就不过来用膳了。”
百里东君闻言不由失笑:“这借口找得倒是省事。”
*
月华初上,雕花窗棂漏下碎银般的光晕。叶红鱼独坐在青石案前,忽然听见身后竹影微动。
她不曾回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百里公子何时也学得这般……鬼鬼祟祟?”
“若不是阿鱼存心躲我,我又何须如此??”
百里东君从暗香浮动的花影间缓步走出,月华倾泻在他襟前,勾勒出温润挺拔的身形,“既然推说酒醉,又为何独坐在这露重风寒之处,吹风赏月?”
他缓缓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掠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酒香与清雅的墨香,声音低沉而蛊惑:
“莫非……是在等什么人?”
夜风拂过,罗裳轻贴,勾勒出窈窕曲线。他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散落的青丝,在石案上投下缠绵交错的影。
叶红鱼微微侧首,玉白的颈子在月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百里公子这般大胆作态,就不怕被府中下人瞧见,坏了你的清誉?”
“怕?”他低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宠溺与笃定,“那阿鱼为何……不曾躲开?”
叶红鱼眼底笑意更浓,轻轻抽回手,指尖却故意在他掌心划过,留下一丝痒意:“我不过是想看看,百里公子敢做到哪一步罢了。”
她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月光在二人眼底交织,情愫悄然蔓延,“只是没想到,公子竟这般……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