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结束铃声响起,如同一声赦令,瞬间将弥漫在校园里近一个月的紧张气氛击得粉碎。教室里爆发出各种欢呼、叹息和如释重负的嘈杂声。林晓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笔袋胡乱塞进书包,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灿烂笑容。
这时,苏苪,夏雨桐,唐龙山,唐林海四人找上了她和郑航,约定几天后去找他们玩,在郑航的同意下。几天后,苏苪、夏雨桐、唐龙山、唐林海四人相约来到了郑航家。经历了学校那场生死一线的追逐,几人之间无形中多了一层名为“战友”的纽带,不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郑航家依旧是一尘不染的冷清,但多了郑泊和金灵儿,总算添了几分生气。金灵儿慵懒地趴在客厅沙发靠背上,晒着从阳台洒进来的太阳,金色的毛发熠生辉,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打量着这几个“凡人”。郑泊则兴奋地围着哥哥和朋友们转悠。
“总算考完了!接下来两个月,可得好好放松一下!”唐林海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
“是啊,上次可吓死我了,得去个远点的地方散散心,把晦气都丢掉!”夏雨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林晓月眼睛一亮,一个酝酿了好几天的念头脱口而出:“那……我们去俄罗斯玩怎么样?”
话音刚落,除了郑航,其他四人都愣了一下。
“俄罗斯?”苏苪率先反应过来,她家境优渥,出国旅行并不陌生,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听起来不错!莫斯科的红场,圣彼得堡的冬宫,我一直想去看看!”
夏雨桐也动了心,她家经商,条件也不错,只是父母忙碌,很少有机会全家出国:“我还没出过国呢……俄罗斯,好像挺有意思的。”
唐龙山和唐林海对视一眼,都有些兴奋和好奇。他们家境普通,出国旅游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但年轻人对未知世界的向往瞬间被点燃了。“真的可以去吗?听说那边挺冷的?”唐龙山憨憨地问。
林晓月见大家都有兴趣,更加开心了,但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就是……我家里可能没那么方便……”她的家境是几人中最普通的。
“费用方面不用担心,”苏苪爽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爸妈正好给了我一笔考完试的奖励,就当请大家一起玩了!机票酒店我包了!”富家千金的豪气在此刻显得格外可爱。
夏雨桐也笑道:“那我负责一部分日常开销和门票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郑航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大家都知道,最终决定权,某种程度上在这个冷静得不像话的少年手里。
姑姑也在一旁温和地看着,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轻声问:“小航,你觉得呢?”
郑航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晓月那双充满期盼、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睛上。那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像是一道微弱却执着的火苗,试图驱散他周身常年笼罩的冰冷迷雾。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晓月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理性分析拒绝时,他却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两个字:
“可以。”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关于安全、学业、浪费时间的任何说教。就这么简单直接地同意了。
林晓月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姑姑看着郑航,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太了解这个侄子了,他几乎从不做无谓的、尤其是这种纯粹娱乐性的社交活动。这次答应得如此干脆,是因为林晓月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苏苪和夏雨桐雷厉风行,很快就搞定了签证、机票和酒店的预定。为了旅途舒适,苏苪直接订了头等舱的机票。
出发前,带着金灵儿出国成了首要问题。郑泊严格按照航空公司的规定,提前准备了宠物护照(内含狂犬病疫苗接种证明和官方健康证明),预约了有氧舱托运,并购买了符合标准的航空箱。出发前一天,他还特意带金灵儿去宠物医院做了最后的健康检查,拿到了出境所需的官方文件。整个过程,金灵儿虽然依旧摆着公主架子,但对郑泊的安排并未过多抗拒,只是在上飞机前,被关进航空箱时,用琥珀色的眸子幽幽地瞪了郑泊一眼,仿佛在控诉这“屈辱”的待遇。
出发当天,南江国际机场人流如织。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各式飞机起起落落,引擎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是郑航第三次来到机场。第一次,是15岁那年,他独自一人,在这里,看到了他心中难以忘记的噩梦,那时世界是黑白且无声的。第二次,就是前两天来接姑姑和弟弟的时候。
而这一次,他踏进灯火通明、嘈杂喧闹的出发大厅。然而,就在脚步迈入的瞬间,异样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袭来。
周围旅客的谈笑声、广播通知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噪音……在他耳中骤然扭曲、变形,化作了尖锐的、重叠在一起的求救声、哭喊声和某种东西燃烧爆裂的轰鸣!眼前明亮宽敞的大厅景象也开始晃动、扭曲,色彩褪去,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滤镜,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跳跃的、如同火花般的黑色斑点!他似乎能闻到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航空燃油的味道。
是幻觉。理智清晰地告诉他。但身体的反应却无法控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郑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直关注着他的林晓月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担忧地拉住他的胳膊。
姑姑也看了过来,眉头微蹙:“小航?”
郑航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些混乱的感官信息从脑海中剥离。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轻轻挣脱林晓月的手,声音低沉却稳定:“没事。有点闷。”
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坚持自己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和。只是整个过程,他都刻意避免去看窗外那些起降的飞机,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在候机厅等待时,他选了一个背对巨大落地窗的位置坐下。但玻璃反射的影像,以及飞机引擎无法完全隔绝的轰鸣,依旧如同细针般刺探着他紧绷的神经。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被无数次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夜晚——紧急通知,深夜赶到机场,隔离带外,远远地看着那架本该平稳降落却带着不正常倾斜和火焰的客机,在跑道上挣扎着最终断成两截,爆炸的火球冲天而起,染红了半个夜空……那时他十五岁,从此世界被割裂。
冷汗再次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只是安静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正在与无形之力抗争的雕像。
“哥,你喝点水。”郑泊懂事地递过一瓶水,金灵儿所在的航空箱就放在他脚边。
郑航接过,低声道:“谢谢。”
终于开始登机。头等舱的环境果然宽敞舒适,拥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唐龙山和唐林海是第一次坐飞机,好奇地东张西望,摸摸柔软的座椅,研究着各种按钮。苏苪则娴熟地放好行李,向大家介绍着头等舱的各种设施。夏雨桐虽然是第二次坐飞机,但头等舱也是第一次体验,显得有些新奇。
林晓月本想自然地坐在郑航旁边,却发现郑泊已经抢先一步坐在了哥哥靠窗的位置。郑泊看到林晓月有些失落的眼神,立刻机灵地站起来:“晓月姐姐,你坐这里吧,我看风景看腻了!”说着就把林晓月推到了郑航身边的座位上。
林晓月红着脸坐下,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郑航。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她坐下时,几不可察地往窗边挪了挪,给她留出更多空间。
飞机起飞时,强烈的推背感和轻微的失重让林晓月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随着飞行逐渐平稳,窗外的云海如同无垠的白色雪原,壮丽非凡。林晓月心情雀跃,扒在窗边看了好久,兴奋地指给郑航看:“郑航你看!云好像棉花糖啊!”
郑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颠簸袭来,加上初次乘坐国际航班的紧张和早起赶飞机的疲惫,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和恶心,脸色微微发白。
“怎么了?”郑航注意到她的异样。
“有点……晕。”林晓月小声说,声音带着点虚弱。
郑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按了呼叫铃,向空乘要了一杯温水和晕机药。
林晓月原本强撑着,但药效和疲惫一起涌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在又一次轻微的颠簸中,她的脑袋不由自主地一歪,轻轻靠在了郑航的肩膀上。郑航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女孩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清新洗发水的味道,还能听到她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这种亲密的、毫无防备的接触,是他极其陌生且通常会下意识排斥的。
苏苪和夏雨桐坐在对面,看到这一幕,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偷偷抿嘴笑了起来。唐家兄弟也看到了,唐林海想说什么,被唐龙山用眼神制止了。姑姑坐在稍远的位置,看着郑航僵直的背影和肩膀上熟睡的林晓月,眼中担忧更深,却也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
郑航僵持了片刻,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和重量,他紧绷的身体线条,竟一点点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林晓月靠得更舒服一些,避免她的脖子扭到。然后,他重新拿起之前放下的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窗外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略显奇异的画面。
漫长的飞行在阅读、小憩和偶尔的闲聊中度过。当飞机开始下降,广播里传来即将抵达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的通知时,林晓月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靠在郑航肩膀上睡了这么久,她瞬间涨红了脸,触电般弹开。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压到你了?”她手足无措地问。
郑航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语气平淡:“没事。”
漫长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一行人踏上俄罗斯的土地,七月的莫斯科并没有想象中冰天雪地的寒冷,反而是凉爽宜人,阳光明媚,绿树成荫。
“啊?没下雪啊……”郑泊看着窗外的景象,有点小失望,他想象中的俄罗斯应该是银装素裹的。
“傻瓜,现在是夏天啊!”林晓月已经恢复了精神,笑着揉了揉郑泊的头发,“这样才好玩呢!我们可以好好逛逛了!”
苏苪早就安排好了接机的车辆和导游。大家带着行李和金灵儿(小家伙从航空箱出来时,很不满地甩了甩毛,但看到陌生的异国环境,琥珀色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好奇),坐上了前往酒店的车。
郑航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机场起降的跑道,眼神复杂。刚才飞行途中那短暂的、被依赖的瞬间,仿佛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涟漪虽已平复,触感却依稀残留。而眼前这片陌生的土地,又会给他们这群背负着各自秘密与过往的少年少女,带来怎样的际遇?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