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航是被窗外过于刺眼的阳光惊醒的。他很少睡得这么沉,甚至不小心在书桌前趴着睡着了。笔记本电脑因为电量耗尽已经自动关机,屏幕一片漆黑。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地看向房间里的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一夜无人睡过。
林晓月昨晚没回来?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是不是自己昨晚在书桌睡着了,她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去苏苪和夏雨桐的房间挤了一晚?这符合她总是为别人着想的性格。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多。按照行程,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陆续起床准备吃早餐了。他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褶皱的衣服,走到苏苪和夏雨桐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苏苪?夏雨桐?林晓月在你们这里吗?”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一片寂静。
也许是先去洗漱或者去餐厅了?郑航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并未深想。他转身走向公共洗漱间。
然而,当他在餐厅与姑姑、郑泊、娜斯佳、伊万汇合时,那五个人——苏苪、夏雨桐、林晓月、唐龙山、唐林海——依旧不见踪影。
时间过去许久,不对劲的感觉开始蔓延。苏苪、夏雨桐、林晓月、唐龙山、唐林海,这五个人一个都没出现。
“这几个懒虫,还没起床?”姑姑看了看时间,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早餐时间就要结束,那五人依旧没有出现。连一向沉稳的娜斯佳也觉得不对劲了:“我去房间叫一下她们吧。” 伊万也站了起来:“我去叫那两个小伙子。”
几分钟后,娜斯佳和伊万匆匆返回餐厅,脸上带着凝重。 “房间没人!敲门没反应,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行李都在,但人不见了!” “唐龙山唐林海的房间也一样!”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什么?不见了?”姑姑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担忧,“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 郑泊也急了:“哥哥!晓月姐姐她们会不会出事啊?”
郑航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以来的冷静面具出现了裂痕。他豁然起身,快步冲向苏苪她们的房间。
房间果然空无一人,物品摆放整齐,甚至林晓月的睡衣还叠放在枕边。郑航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角落的小茶几上——那里放着一碟几乎没动过、但已经融化变形、糖霜被泪水晕开的蜂蜜蛋糕。
刹那间,所有的线索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昨晚门外的细微响动……这盘被遗忘的蛋糕……五个人同时失踪……
他们听到了!听到了他那些充满无力感和自我怀疑的话!然后,他们做出了一个愚蠢、冲动、却又……符合他们那个年纪会做的决定——瞒着他,自己去!
一股混杂着愤怒、担忧、恐惧和深深自责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向来冰封的心湖下汹涌奔腾!他几乎能想象出林晓月听到他那些话时泪流满面的样子,能想象出苏苪那不服输的劲头,能想象出唐家兄弟莽撞的热血……
“胡闹!!”郑航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瞬间泛红。他极少如此失态,胸口剧烈起伏着,镜片后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和焦急,“一群高中生!玩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幼稚!愚蠢!!”
但下一秒,更大的懊悔如同冰水浇头而来。是他的话,是他那该死的理性分析,是他流露出的软弱,刺激了他们,把他们推向了这条未知而危险的路!
“是我的错……”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全都是我的错……”
“郑航,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娜斯佳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严肃,“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我马上报警!”她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俄罗斯的紧急号码112,用俄语快速说明情况。
姑姑也脸色发白,强自镇定地拿出手机:“我联系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总领馆!”
现场一片混乱和恐慌。
郑泊看着哥哥痛苦自责的样子,看着大人们焦急万分,他急得眼圈都红了。他猛地转身跑回了自己和姑姑的房间。
一关上门,他就把还在慵懒睡觉的金灵儿从被窝里抱了出来,焦急地摇晃着:“金灵儿!金灵儿!快醒醒!晓月姐姐她们不见了!她们可能去了很危险的地方!你能不能……能不能用你的法术找到她们?”
金灵儿被吵醒,很不满地“喵呜”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被打扰清梦的怒气。但看到郑泊急得眼圈发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抖了抖耳朵,不情不愿地从他怀里跳下来,落地的瞬间,柔和的白光闪过,化为了人形。这次穿着郑泊那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光着脚丫站在地毯上,金色长发有些凌乱。
“哼!扰人清梦,大胆!”她双手叉腰,昂着头,“本公主的灵力岂是随便动用……”
“晓月姐姐,还有苏苪姐姐她们,一共五个人,都不见了!哥哥和大人们都急死了!”郑泊语无伦次地解释。
“唔,你说谁不见了?那个总是给本公主好吃的女侍从?”她想起了林晓月。
金灵儿皱了皱秀气的鼻子,似乎感知了一下空气,然后撇撇嘴:“一群不安分的凡人……罢了,看在你如此恳求,以及那个女侍从还算顺眼的份上。”
“这么说,你愿意帮忙?”
金灵儿双手叉腰,昂着头:“哼!区区小事,也敢打扰本公主安寝!你可知道,本公主可是活了九百年的金铃喵域公主!追踪寻人之术,不过是雕虫小技!”
“与这方天地的灵性自有沟通。但此法消耗甚大,需两个时辰静心施为,且不能被外人打扰!若有人惊扰,法术反噬,后果自负!”她严肃地警告道。
“我们一定不让人打扰你!”郑泊连忙保证,紧张地看着她。
金灵儿不再多言,完全沉浸于法术之中。点点金色的光芒出现,并开始汇聚,逐渐凝聚成一条条半透明、栩栩如生、只有拇指大小的金色灵鱼!这些灵鱼摇头摆尾,灵动非凡,数量越来越多,足有上百条,在房间内盘旋游弋,将房间映照得一片金辉。
“去!”金灵儿玉手一挥。
数百条金色灵鱼如同接到了指令,瞬间穿透墙壁、窗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四面八方,融入了哈巴罗夫斯克的城市气息与广袤的远东天地之间。
施法完毕,金灵儿的脸色略显苍白,身形晃了晃,显然消耗不小。她没好气地瞪了郑泊一眼:“好了!等着吧!若有消息,灵鱼自会回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隐约传来姑姑和其他人焦急的讨论声和脚步声。郑泊死死抵住门,手心全是汗。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郑泊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门外传来了姑姑的声音:“小泊?你在里面吗?开门,姑姑看看你。” 郑泊心里一慌,下意识回头想告诉金灵儿,却一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拖鞋,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还把旁边的一盏落地灯给带倒了,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小泊!你怎么了?!”门外的姑姑听到动静,更加着急了。
“没……没事!姑姑!我……我在换衣服!马上好!”郑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着门口喊道,又紧张地看向金灵儿。
金灵儿依旧沉浸在施法状态中,周身金光更盛,仿佛没有受到干扰。
她突然微微蹙眉,感应着什么。
金灵儿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亮起微光。她伸出手指,指向东南方向:“找到了!在那边!距离颇远,她们与两个此界凡人同乘一种……会跑的钢铁盒子,正前往一座灵气稀薄、但地势险峻的山脉!”
与此同时,外兴安岭某处山谷。
赵勇成小队与俄方部队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抵达了卫星和地质扫描显示异常的区域。这里是一片被原始森林覆盖的丘陵地带,地势复杂,人迹罕至。
李博文戴着备用眼镜,操作着一台便携式地质雷达,仔细分析着屏幕上的数据:“赵队,教授,下方的确存在巨大的人工空洞结构,深度约五十米,入口可能被山体滑坡或人工伪装掩埋了。最经济的办法,是从这个位置,用工程机械向下挖掘。”
彼得罗夫中校点了点头,正要下令调来的军用工程车开始作业,他的通讯兵却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加密通讯器。
彼得罗夫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转向赵勇成和索科洛夫教授,用俄语快速说了几句。
唐雨立刻翻译道:“中校说,他刚接到哈巴罗夫斯克方面转来的紧急协查通报,有五名中国未成年学生,三女两男,今天凌晨在哈巴罗夫斯克失踪,最后可能前往的方向……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赵勇成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五个中国学生?哈巴罗夫斯克?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郑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跑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孩子们的贸然闯入,让本就充满未知危险的勘探行动,平添了巨大的变数。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些孩子,也必须尽快揭开这地下隐藏的秘密!
而此刻,在哈巴罗夫斯克通往北部山区的公路上,一辆老旧的俄制吉普车正在颠簸前行。车上除了那名被苏苪用重金说服的、一脸络腮胡的当地司机和他的同伴外,正是那五个“失踪”的少年。他们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既紧张又兴奋,完全不知道,寻找他们的金色灵鱼已经锁定了他们的方向,更不知道,他们正驶向的区域,即将成为风暴的真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