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澈与凌熠辰在玉清殿外的石阶上告别时，檐角的铜铃正随着山风轻晃，碎成一片清越的叮当声。少年站在晨光里，月白内门弟子服的衣角被风掀起，他将一瓶聚气丹塞进桑澈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留下的温度比山巅的日光还要灼热几分。
“青芜院灵气充裕，你刚巩固筑基初期，正好借此机会潜心修炼。”凌熠辰的声音清冽如泉，目光落在她攥着丹药的手上，带着几分叮嘱，“若遇到麻烦，随时去主峰找我。”
桑澈用力点头，将丹药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一团温暖的火焰。自苍梧宗覆灭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庇护，少年眼底的认真，让她鼻尖微微发酸：“多谢凌师弟，你也……多加保重。”
凌熠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朝着主峰的方向走去。桑澈站在原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才深吸一口气，提着素色布囊，朝着青芜院的方向走去。
青芜院坐落在青云峰西侧的山坳里，四周被成片的灵植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灵气，比外门弟子居住的院落浓郁数倍。朱红大门上悬挂着“青芜院”三个墨色大字，笔力遒劲，落款处“玄阳真人”的印章，与玉清殿内掌门座前的印记如出一辙。
桑澈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院内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让她心中那份初到陌生之地的不安消散了几分。她轻轻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雅致的庭院——青石铺路，两侧栽着成片的兰草，微风拂过，便有暗香浮动；庭院中央的紫藤花架下，摆着一张石桌，三个身着不同服饰的少女正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新来的师妹？”
最先注意到桑澈的是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女。她斜倚在花架下的石凳上，发间束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阳光透过紫藤花瓣落在她脸上，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衬得愈发灵动。少女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如意，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却又带着几分不拘小节的洒脱，与清水宗其他弟子的清苦模样截然不同。
桑澈连忙敛衽行礼：“弟子桑澈，昨日刚入宗门，今日遵长老之命迁入青芜院，还望师姐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少女从石凳上直起身，缓步走到桑澈面前。她比桑澈略高些，目光扫过桑澈的布囊，眼底没有丝毫轻蔑，反倒带着几分好奇，“我叫幸冰霜，你既入了这青芜院，往后便是同住的姐妹，不必这般拘谨。”
“幸冰霜”三个字入耳，桑澈心中一动。她来时曾听外门弟子提及，当今圣上胞妹，长公主幸冰霜，因痴迷修仙，主动放弃宫中锦衣玉食，拜入清水宗修行。原来眼前这位，便是传闻中那位“不爱凤冠爱道袍”的长公主。可她身上没有皇家子女的疏离，反倒像位率真的世家小姐，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桑澈正要重新见礼，却被幸冰霜一把拉住手腕。少女的掌心温热，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在这清水宗，只有师姐师妹，没有什么公主。走，我带你去见另外两个姐妹，她们性子都好，就是一个太安静，一个太热闹，正好互补。”
说着，幸冰霜便拉着桑澈往庭院东侧的厢房走去。青芜院的厢房并排而立，每间房前都挂着刻有名字的木牌。幸冰霜指着最靠里的那间：“那是冰娇的住处，她性子软，是院长特招进来的遗孤，爹娘在十年前的妖兽潮里没了，平日里总爱躲在房里绣东西，你可别吓到她。”
话音刚落，最靠外的那间厢房“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她梳着双丫髻，发间系着同色的丝带，跑动时丝带随风飞扬，像两只翩跹的蝴蝶。少女手里还抓着一把蜜饯，嘴里鼓鼓囊囊的，看到桑澈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霜霜！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少女跑到两人面前，咽下嘴里的蜜饯，好奇地打量着桑澈，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位就是新来的师妹吧？我叫虞水儿，我爹是宗门的典籍长老，他说我太调皮，非要让我来青芜院‘静心修行’，其实就是怕我在藏书阁里偷啃点心！”
桑澈被她的活力感染，也笑了起来：“虞师姐好，我是桑澈。”
“桑澈师妹，你的名字真好听！”虞水儿拉过桑澈的另一只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冰娇师姐虽然话少，但手特别巧，上次我修炼时不小心把法衣烧了个洞，她连夜帮我绣了朵莲花补上，比宗门绣坊里的还要精致！对了，她还会用灵草做香囊，戴在身上能凝神静气，等会儿我让她给你也做一个！”
正说着，中间那间厢房的门轻轻打开了。一个身着浅灰布裙的少女端着一盆清水走了出来，她身形纤瘦，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受惊的小鹿般怯生生的。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桑澈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轻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冰娇师姐！”虞水儿立刻松开桑澈的手，跑了过去，“这位是新来的桑澈师妹，以后我们四个就住在一起啦！”
冰娇抬眼看向桑澈，眼神里带着几分拘谨，却还是微微颔首：“桑……桑师妹好，我叫冰娇。”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话时，她端着水盆的手轻轻晃动，清水溅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竟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灵气光晕——桑澈瞳孔微缩，这是灵脉纯净到极致才会有的异象，寻常修士即便修为高深，也难有这般天赋。
桑澈看着眼前三位性情迥异的少女，心中那份初到陌生之地的不安彻底消散。幸冰霜的洒脱、虞水儿的热情、冰娇的温婉，像是三缕不同的光，照亮了这方陌生的院落。
“既然都认识了，不如去我房里坐坐？”幸冰霜提议道，“我房里有母妃刚派人送来的雨前龙井，用玉泉山的灵泉水泡着，喝了能滋养灵力，正好给桑澈师妹接风。”
虞水儿立刻附和：“好呀好呀！我去拿我爹给我带的桂花糕，上次霜霜还抢我的吃呢！”
“谁抢你的了？明明是你自己吃不完，塞给我的！”幸冰霜笑着反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往中间的厢房走去。
冰娇则走到桑澈身边，轻声说：“桑师妹，你的布囊很重吧？我帮你提去房间。”她不等桑澈拒绝，便伸手接过布囊，动作轻柔却很稳。桑澈注意到，她的指尖触碰到布囊时，布囊里那本母亲留下的《医理杂记》竟微微发烫，书页间似乎有灵力在与冰娇的气息呼应——这是母亲生前珍藏的医书，里面记载着许多失传的灵植医术，寻常修士触之毫无反应，看来冰娇的灵脉，与这本医书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桑澈心中一暖，连忙跟上：“多谢冰娇师姐。”
幸冰霜的厢房布置得极为雅致，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中山峰竟与清水宗的青云山脉有七分相似；案几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茶具边缘描着细细的金线，一看便知是宫廷之物；窗边的博古架上还放着几件精致的玉器，其中一枚玉佩与桑澈掌心的暖玉质地相近，只是上面刻的不是“桑”字，而是皇家专属的龙纹。
幸冰霜熟练地从储物袋里取出灵泉水，倒入茶壶中。指尖灵力微动，茶壶下便燃起一簇温和的灵火，水很快便烧开了。她温杯、置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平日里常做这些事。
“尝尝看，这茶可是江南明前龙井，用玉泉山的灵泉水泡着，比宫里的好茶还要香醇。”幸冰霜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给桑澈，眼底带着几分期待，“我母妃说，这茶最是养人，对我们修士稳固灵力也有好处。”
桑澈接过茶杯，鼻尖萦绕着清新的茶香，抿了一口，温润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回甘。茶水中蕴含的温和灵力缓缓渗入四肢百骸，让她因昨日抄写宗规而有些疲惫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这味道让她想起了母亲生前煮的茶，眼眶不由得微微发热。
“怎么样？是不是比外门弟子喝的粗茶好喝多了？”幸冰霜见她沉默，连忙问道。
“很好喝，”桑澈放下茶杯，声音有些沙哑，“和我家乡的茶，一模一样。”
虞水儿正拿着桂花糕往嘴里塞，闻言抬头道：“桑澈师妹的家乡在江南哪里呀？我爹说江南的西湖特别美，还有好多好吃的，比如东坡肉、西湖醋鱼……”她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冰娇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轻声说：“我……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去过一次江南，那里的春天，到处都是桃花，风一吹，就像下了一场桃花雨。师父说，那里的灵植长得特别好，尤其是一株千年的桃树，结的桃子能增进修为。”
“那等我们修炼有成，就一起去江南玩好不好？”虞水儿兴奋地提议，“让桑澈师妹当向导，霜霜你出钱，我负责找好吃的，冰娇师姐负责给我们做灵草香囊！”
“好啊，”幸冰霜笑着应允，“等我们都突破筑基期，就向宗门告假，一起去江南看看。”
桑澈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三人，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她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去世后，她便独自一人四处漂泊，从未有过这样热闹的时刻。或许，这青芜院，真的会成为她新的家。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青色外门弟子服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匆忙：“青芜院的各位师姐，宗门通知，今日午后将在演武场进行新弟子灵力测试，还请诸位师姐做好准备。”
“灵力测试？”虞水儿皱了皱眉，“我爹怎么没告诉我还有这回事？不是说新弟子只需在入门时测一次灵根就行吗？”
幸冰霜也有些意外：“以往确实如此，今年怎么突然要加试灵力？莫非是宗门要选拔弟子参加下个月的宗门大比？”
冰娇则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先准备一下吧，别误了时辰。”
桑澈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她的灵根是五灵根，虽然在凌熠辰的帮助下修为进步很快，但在天才辈出的清水宗，五灵根始终是她的短板。若是测试时被人嘲笑，倒也无妨，可她担心的是，自己体内那股隐藏的力量会在测试中暴露——自从苍梧宗被灭后，她每次修炼到关键节点，体内都会涌起一股陌生的灵力，那股灵力霸道异常，若不是有母亲留下的暖玉压制，她恐怕早已走火入魔。
幸冰霜看出了她的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灵力测试不过是看看大家的灵力纯度和增长速度，你的医术那么好，就算灵根差些，宗门也不会亏待你。再说了，有我在，谁敢嘲笑你？”
虞水儿也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桑澈师妹，你要是紧张，我给你表演个翻跟头放松一下！”说着，她便真的要撸起袖子翻跟头，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冰娇则走到桑澈身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淡蓝色的香囊，递给她：“这个……给你。里面装了凝神草和静心花，戴在身上，能让你测试时保持平静。”
桑澈接过香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心中一暖：“多谢冰娇师姐。”
午后的演武场热闹非凡，新入门的弟子们都聚集在此，等待测试开始。演武场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测灵石，测灵石通体雪白，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据说只要将手放在上面，就能测出灵力的纯度和等级——灵力纯度越高，测灵石发出的光芒就越亮，等级也越高。
桑澈四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定，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是凌师弟来了！”
“听说这次测试的主持者是凌熠辰师弟，他可是宗门百年难遇的天才，十五岁就已经是筑基后期巅峰了！”
“不仅如此，凌师弟还长得特别好看，上次我在藏经阁远远看了一眼，差点把手里的书都掉了！”
桑澈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一个身着月白内门弟子服的少年缓步走来。他身形挺拔，墨发用一根素色发带束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气息，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耀眼。
看到凌熠辰，桑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昨日分别时，他说会来演武场看她测试，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凌师弟！”虞水儿率先挥手喊道，“这里！”
凌熠辰听到声音，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看到桑澈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快步走了过来：“准备好了吗？”
“嗯。”桑澈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香囊。
幸冰霜笑着打趣：“凌师弟，你可是为了我们桑澈师妹来的？”
凌熠辰没有否认，只是淡淡一笑：“今日轮到我值守，顺便来看看。”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桑澈身上，带着几分担忧。
很快，测试开始了。弟子们依次上前，将手放在测灵石上。有人灵力纯度低下，测灵石只发出微弱的白光；有人灵力纯度尚可，测灵石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也有少数天才，测灵石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下一个，虞水儿。”
虞水儿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测灵石前，将手放了上去。片刻后，测灵石发出了明亮的青色光芒，光芒中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金色。
负责记录的长老笑着说道：“灵力纯度八十，等级上等，不错不错。”
虞水儿兴奋地跳了起来，跑到桑澈身边：“师妹你看！我居然是上等！”
“厉害！”桑澈由衷地为她高兴。
接下来是幸冰霜。她走到测灵石前，将手放了上去。测灵石瞬间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光芒浓郁，几乎照亮了半个演武场。
“灵力纯度九十五，等级特等！”长老惊叹道，“长公主殿下果然天赋异禀！”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幸冰霜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幸冰霜却毫不在意，笑着走回桑澈身边：“一般般啦，比凌师弟还差远了。”
然后是冰娇。她缓步走到测灵石前，将手放了上去。令人惊讶的是，测灵石没有发出任何光芒，反倒是冰娇的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白光融入测灵石中，测灵石上的符文竟缓缓转动起来，发出一阵温和的灵力波动。
长老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纯灵脉！灵力纯度一百，等级超等！没想到青芜院竟有如此天赋的弟子！”
纯灵脉？桑澈心中惊讶。她曾在母亲的医书中看到过，纯灵脉是万中无一的灵脉，拥有纯灵脉的修士修炼速度远超常人，还能与天地间的灵气产生共鸣，对灵植和丹药的感知也远超常人。难怪冰娇能让《医理杂记》产生共鸣，原来她是纯灵脉！
众人也纷纷惊叹不已，看向冰娇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冰娇却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回桑澈身边，低下了头。
“下一个，桑澈。”
终于轮到桑澈了。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香囊，缓步走到测灵石前。凌熠辰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桑澈将手放在测灵石上，心中默念冰娇教她的静心口诀。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测灵石的瞬间，体内那股隐藏的力量突然爆发，一股霸道的灵力顺着她的手臂涌入测灵石中。
测灵石先是发出一阵微弱的白光，紧接着，白光瞬间变成了刺眼的金色，金色中还夹杂着几分诡异的黑色。黑色光芒越来越浓，竟隐隐有吞噬金色光芒的趋势。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黑色的光芒？难道是邪修？”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负责记录的长老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灵力纯度……无法测定！等级……未知！”
凌熠辰见状，快步走到桑澈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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