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回到府中时,脚步还有些虚浮。他屏退了左右,径直走向灵溪的住处,见她正坐在灯下整理医书,便深吸一口气,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几乎触到地面。
“公子这是做什么?”灵溪连忙上前扶住他,“折煞我了。”
扶苏抬起头,眼眶依旧泛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喑哑:“灵溪,今日若不是你,父皇……大秦……”他说不下去,只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灵溪看着他眼中的依赖与信任,心中一横,轻声道:“公子,我有话想对你说,关乎过去,也关乎未来。”
扶苏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向书房,亲手关上了门。
烛火跳动着,映着两人凝重的脸庞。灵溪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公子,其实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两千年后。”
“两千年后?”扶苏瞳孔骤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自未来。”灵溪迎上他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知道很多事,知道陛下的过去,知道大秦的结局,也知道……你的命运。”
她顿了顿,缓缓道出那些尘封的往事:“陛下幼时被送往赵国为质,受尽欺辱,连一碗热饭都难得。他的母亲对他从未有过慈爱,动辄打骂,让他从小就活在恐惧里。后来他归秦登基,母亲却联合嫪毐算计他,想夺他的皇位,那一刻,他心中最后一点亲情也断了。”
扶苏的手微微颤抖,这些事他虽略有耳闻,却从未听得如此详细,如此刺骨。
“他一统六国,修长城,书同文,车同轨,创下万世基业,可这背后,是他从未被温暖过的心。”灵溪的声音放轻,“他其实最疼你,扶苏。你的善良仁厚,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可他也怕。他怕你镇不住那些六国余孽,怕你守不住这江山,所以他才汲汲营营求长生——他想替你铺平所有的路,想看着你稳稳当当地接过这一切。”
扶苏的嘴唇翕动着,眼中滚下泪来。原来父皇那些严苛的斥责,那些看似冷漠的安排,竟是藏着这样深的用意。
灵溪的声音渐渐沉重:“可历史的轨迹,本不是这样的。按照原本的走向,陛下会在明年病重,将你派往上郡监军。那不是贬斥,是想让你握住蒙恬的三十万大军,等他驾崩后,你便可领兵回咸阳继位。”
“可赵高跟李斯篡改了遗诏,”她闭上眼,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惜,“他们伪造圣旨,说你不孝,逼你自尽。你死后,蒙恬、蒙毅也相继自刎。胡亥篡位,杀光了所有嬴氏宗亲,终日沉迷酒色,任由赵高把持朝政,屠戮忠良。不过三年,大秦……就亡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扶苏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颤抖。他仿佛看到了那封沾满血泪的假诏,看到了自己拔剑自刎的瞬间,看到了大秦江山在胡亥手中分崩离析,看到了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泪水汹涌而出,“大秦……怎么会亡?父皇创下的基业……”
“这就是原本的结局。”灵溪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泛起酸楚,“但现在不一样了。红薯、水泥、水车,还有陛下的病……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事。只要我们继续走下去,一定能避开那些灾祸,让大秦好好地走下去。”
扶苏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死死抓住灵溪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能改变?”
“能。”灵溪用力点头,“只要我们一起。”
烛火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点燃了一簇不灭的火苗。窗外的夜依旧深沉,但书房里,两个知晓未来的灵魂,却在这一刻,紧紧依偎着,决心要为这个王朝,为彼此,拼出一个不一样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