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宰试图挣扎，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
“可是软软……我们曾经……我们之间明明……”
“纪伯宰。”
温阮打断他，这次，她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落在旁边的树枝上，化作了人形。
月光下，她穿着他的宽大外袍，墨发披散，碧眼清冷，美得惊心动魄，却也疏离得令人心寒。
“首先，请叫我温阮。这是明献哥哥给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其次，我想我们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免得你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她语气平静，好像眼前这个为她心碎神伤、摧心折肝的男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曾经在奴隶场相依为命一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或许是依赖过你，甚至，可能是爱过你的。”
纪伯宰眼中燃起一丝微光。
“但那是曾经，是过去式。现在我不记得了。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必须永远爱另一个人，我对你好过，就必须永远对你好。
感情是会变的，人心是易变的。就算没有失忆这回事，这世间负心薄幸、移情别恋的人难道还少吗？你整天在花月夜厮混，这样的事情应该比比皆是吧。”
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
“而且，退一万步讲，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我们在奴隶场的那种关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在极端恶劣环境下，互惠互利的合作共生。
你保护了我的人身安全，而我用我的治愈能力和节省下的食物，延续了你的生命，并帮你解毒、增强了实力，没有我你或许活不到今天；但没有你当时的保护，我的处境或许会更糟。我们之间，顶多算是各取所需，合作共赢，谁也不欠谁的。”
纪伯宰张了张嘴，想反驳说感情不是交易，想告诉她感情不是冷冰冰的交易，不能这样用天平去衡量得失。
他们之间拥有的，远远不止是生存的互助，是真切的爱意啊！
温阮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痛苦，制止了他可能出口的辩驳。
“更重要的是，我和你在一起，满打满算不过一年，而我和明献哥哥在一起，已经十余年。这十年，他不仅对我有男女之情，更有养育之恩、再造之德！他教我识字明理，给我安稳的生活，尊重我、爱护我，为我遮风挡雨。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她直视着纪伯宰那双彻底失去光彩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如果今天我为了你而置明献哥哥的生死于不顾，那我才真的是冷血无情、忘恩负义之辈！纪伯宰，你告诉我，那样的我，还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苦苦追寻吗？”
这一番话，一字一句，狠狠砸在纪伯宰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才他心中翻涌的那些柔情蜜意，那些百转千回的回忆与期盼，在这一刻都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他明白，温阮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都是道理，他无法反驳。
可是明白道理，不代表心就不会痛。
那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他坚守了这么多年、视若性命般珍贵的回忆和爱恋，此刻竟变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看着他痛苦得几乎无法站立的样子，温阮终究还是不忍心，避开了他眼中那令人窒息的破碎感。
“纪伯宰，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很过分，很伤人。但是我不想骗你。用谎言和虚假的感情利用你、伤害你，我做不到。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纪伯宰抬起头，看着她那双在月光下清澈见底、却也冰冷如霜的碧眸，忽然绝望地低笑了一声。
“呵呵……软软、不，温阮……你还真是直率的残忍啊……”
他喃喃道，眼中是彻底破碎的、再也拼凑不起来的光。
“你这样……让我连恨你、怨你……都找不到理由了……”
他深吸一口气，月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我倒是宁愿你骗骗我……哪怕只是给我片刻虚假的欢愉也好啊……”
说完他不再看她，踉踉跄跄地跃下树，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无比落寞。
温阮站在树枝上，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她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茫然。
她真的对他所说的过去，对他这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为什么看着他那样离开的背影……心口……也会有点闷闷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