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神大赛初赛现场，人声鼎沸，炽热的灯光将整个赛场照得亮如白昼。
苏清早早挤到了观众席第一排，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牢牢锁定在23号灶台后的那个身影上。林壑穿着统一的白色厨师服，袖子利落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左手虎口那道无法忽视的浅疤。在强光的照射下，他像一柄收敛了锋芒的古刀，沉静地立于喧嚣之中，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气场。
主持人登上中央舞台，对着话筒清晰宣布：“初赛题目——‘文思豆腐’！要求选手在十五分钟内，将北豆腐切成细可穿针的豆腐丝！现在——计时开始！”
“嘶——”场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题目，堪称苛刻！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部分选手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水声、切菜声、急促的呼吸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赛场。唯独林壑，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不慌不忙地将整块北豆腐浸入备好的凉水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随后，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当他再次睁眼时，苏清清晰地看到，他眸中所有的杂念与纷扰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野兽般的专注。
刀，入手。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苏清，以及她周围所有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那哪里是在切菜？
那简直是一场令人目眩神迷的视觉盛宴！
只见林壑的手腕以一种奇异而灵巧的角度轻轻一抖，手中的厨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化作一片连绵不绝的雪亮光幕。刀锋与砧板接触，只传来一阵细密连绵的“唰唰”轻响，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却又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与他相邻的22号选手，刚下两刀，柔嫩的豆腐便不堪重负地碎成了一滩渣滓，急得那位选手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细汗。而反观林壑手下的豆腐块，却温顺得如同被驯服的绵羊，每一刀落下都精准地切入最微妙的间隙，薄如蝉翼的豆腐片随之层层分离，竟没有一丝破损。
苏清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林壑那手腕转动的角度，轻盈、灵巧得近乎诡异！这根本不像她认知中任何厨师的运刀方式，反倒……反倒像极了她幼时，在父亲那本泛黄的旧相册里看到的，那些隐匿于市井江湖的老千，指尖翻飞、转弄扑克牌的手法！
不到五分钟，林壑收刀定势。
他信手拈起托盘上准备好的一根细针，另一只手的指尖轻盈地拈起一撮豆腐丝，手腕稳如磐石，对着针眼轻轻一递——
奇迹发生了！
上百根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豆腐丝，竟然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同时顺畅无比地穿过了那枚小小的针眼！
“卧槽！这哥们开挂了吧？！”观众席在短暂的死寂后，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评委席上，那位以严格著称的鲁菜大师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林壑的灶台前，俯身紧紧盯着那盘堪称艺术品的豆腐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小伙子，你这刀工……师承何人？老夫从业三十余载，踏遍大江南北，从未见过如此精准、如此稳定的手法！”
林壑只是抬起眼，谦和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身：“老师过奖了，自己瞎练的，就是喜欢做菜。”他答得云淡风轻，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掩藏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绝口不提这手稳到极致的功夫，是当年那个少年，为了活下去，对着廉价的萝卜切了成千上万个日夜，从千术最基础的基本功里，硬生生磨炼、转化而来的。
然而，他越是平静，苏清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直坠冰窖。
不会错的，那手法……她想起记忆里早已模糊的父亲，也曾这样对着幼小的她笑着，用类似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将扑克牌玩得出神入化，那时她只觉得神奇有趣，直到长大后她才明白，那叫做“飞牌”，是赌术，是千术。
林壑他……难道也……
与此同时，嘉宾席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赵承业眯起了眼睛，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林壑身上。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出几条指令：“给我往死里查这个林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祖上三代扒干净！重点查他过去有没有沾过‘赌’字！”
很快，手机震动，助理回复：“业哥，查到点风声，不太确切……他爷爷那辈，在旧社会好像有个诨号，叫……‘千手林’。”
赵承业盯着屏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冷笑。果然！这根本不是厨子的刀，这是老千的手！野路子，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结果毫无悬念，林壑以碾压般的优势强势晋级。
赛后，他被闻风而动的记者们团团围住，长枪短炮对准了这个横空出世的黑马。苏清站在涌动的人群外，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种问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可她心里却乱成了一团纠缠的麻线。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记者，向她走来时，苏清发现，自己积攒了一肚子的疑问，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竟只化作了一句干巴巴的：“恭喜晋级。”
林壑何其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眉头微蹙：“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苏清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率先转身，“就是有点累，我们回去吧。”
回家的公交车上，两人一路无话。压抑的沉默在狭窄的空间里蔓延。苏清偏头靠着冰凉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最终停留在一张加密相册里的旧照片上——照片里，她父亲的手，也同样稳定得惊人，带着一种经过特殊训练后才可能拥有的、令人不安的精准。
那一夜，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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