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灯光冷白,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近乎窒息,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从门缝里逸散出的、那一丝属于“终曲”的、异常甜腻冰冷的气息。林芷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隔着玻璃,看着里面身上插满管线、昏迷不醒的陆烬。他的生命体征平稳,但脑电波显示他的意识活动异常活跃,又异常混乱,仿佛被困在一个光怪陆离、永无止境的梦境里。
顾云深的“最高杰作”,是一场囚禁意识的永恒刑期。
沈鸢穿着隔离服走出来,脸色疲惫而凝重:“‘终曲’的成分比‘深渊’更复杂,它在直接干扰并重塑神经突触的连接方式,制造出一个自我维持的感官闭环。常规的解毒剂……无效。我们甚至无法完全解析它的所有成分。”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周野红着眼睛,一拳砸在墙上,低声咒骂着。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快步走来,递给林芷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枚刻着“G”字的铂金袖扣——顾云深在发布会休息室遗失,后来成为指向他的线索之一。
“林顾问,这是从顾云深个人物品中清理出来的,按规定需要归档。但陆队之前交代过,任何与他相关的关键证物,都需要您过目。”
林芷接过证物袋,指尖隔着塑料薄膜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她想起顾云深被捕时那扭曲而满足的笑容,想起他说的“无人能解”。他真的……留下了一个无解的局吗?
她将袖扣凑近鼻尖,闭上眼睛。
上面除了顾云深自身那款古龙水残留的、带着侵略性麝香的气息,以及极微量的、属于他自己的皮肤信息素外……还有一种非常非常淡的,几乎被完全覆盖的……药草气味。
不是香水,不是化学制剂,是一种生长于特定区域的、名为“银叶艾”的稀有药用植物的干燥根茎的气息。这种植物因其独特的镇静安神特性,被某些隐秘的传承用于配置极其复杂的解毒方剂,但配方几乎失传。
这气味太淡了,淡到像是无意间沾染,又或者……是长期佩戴、气息已深深沁入金属纹理。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林芷。
顾云深这种追求绝对掌控和“完美”的人,会佩戴一件无意间沾染了其他气味、甚至可能是解药气味的饰品吗?
除非……这不是无意沾染。
除非这枚袖扣,本身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钥匙”之一!一个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预料会使用,但出于某种极致的谨慎或偏执,依旧留在身边的“后手”!
他自负,但他也惜命。他或许早就为自己可能的失败,准备了唯一的生路,而这生路的线索,就藏在他日常的佩戴物中!
“沈博士!”林芷猛地睁开眼,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分析这枚袖扣!重点检测上面是否吸附了‘银叶艾’以及其他可能相关的植物活性成分!这可能是‘终曲’配方……或者其拮抗剂的线索!”
沈鸢愣了一下,立刻接过证物袋,转身冲回实验室。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像在陆烬逐渐沉沦的意识边缘徘徊。
数小时后,沈鸢带着一份初步检测报告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袖扣的金属缝隙里,确实检测到了‘银叶艾’以及其他几种罕见植物的微量复合残留!其组合方式……与我们推测的‘终曲’核心成分的分子结构,存在高度互补性!这很可能是一个……解药模型!”
顾云深,这个疯狂的造物主,果然为自己留下了唯一的解药!也许是他担心“终曲”失控,也许这只是他追求“完美”过程中一个无意识的、关于“平衡”的举动,但这枚袖扣,此刻却成了拯救陆烬的唯一希望!
“能根据这个模型,推导出完整的解药配方吗?”林芷急切地问。
“需要时间,但有了明确方向,成功率大大提升!”沈鸢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立刻组织人手进行逆向推导和合成试验!”
希望,终于在绝望的深渊里,投下了一根纤细却坚实的绳索。
几天后,云深集团涉嫌制毒、贩毒、谋杀、危害公共安全等多项罪名的案件,正式进入司法程序。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揭开了这位青年才俊慈善家面具下的恶魔真容。城市的伤痕需要时间来抚平,但秩序的光,正在艰难地驱散“深渊”留下的阴霾。
苏婷被迫授了更高的荣誉,她的牺牲终于得以昭雪。
在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林芷再次来到苏婷的墓前。她放下一束新鲜的百合,墓碑照片上,苏婷的笑容依旧灿烂。
“婷婷,”她轻声说,指尖拂过冰冷的石碑,“他伏法了。城市……正在慢慢好起来。”
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仿佛挚友无声的回应。
她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才转身离开。脚步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重,却也没有胜利的轻盈。这一路,失去了太多,背负了太多。
回到医院,沈鸢带来了好消息——基于袖扣线索推导出的解药初步合成成功,已在动物实验中取得了显著效果,正准备申请用于陆烬的临床尝试。
林芷走到陆烬的病房外,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战斗远未结束,顾云深虽然落网,但他留下的阴影、他未尽的“事业”、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第三人”、以及他可能散布在更广阔世界的“深渊”网络,依然存在。
但此刻,看着那一线拯救陆烬的希望,林芷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她推开病房的门,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陆烬,”她低声说,声音清晰而平稳,“该醒了。”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连成一片温暖而坚韧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