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件沾满油污的工装,被小心翼翼地送入证物分析室,仿佛捧着某种沉甸甸的秘密。它们从“顺利达”作坊带回,每一道褶皱、每一块污渍都像无声的记录者,默默承载着“老鬼”数月甚至数年的活动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连手套摩擦布料的细微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沈鸢站在操作台前,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布料。她动作细致而专注,用刷子一点点刮取表面附着的粉尘与碎屑,又用细小的镊子挑出可能藏在纤维间的微量证据。实验室里的气氛被化学试剂和旧机油混杂的气味填满,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厚重的油污上,眼神闪烁,似乎已经看穿了这层伪装下的秘密。
隔壁的隔离窗前,林芷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尽管隔着密封袋,那些工装散发出的气味依旧顽强地钻入她的鼻腔。冰冷刺骨的机油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几分阴郁和压迫,像是“老鬼”本身无法摆脱的阴影。但这只是主调,在这之下还有更多的层次。
一丝极淡的廉价香烟味若隐若现,“咔嚓——”她脑海里忽然响起火柴点燃的声音,随后那股微弱的烟草气就迅速融化进了浓烈的机油味道中。再往下分辨,还有一些汗液残留的信息素,酸腐中带着一点咸腥,但因衣物经多人接触,变得模糊混杂。“唔……至少有三个人碰过它。”她低声喃喃。
然后,她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泥土的气息,非常微弱,几乎可以忽略,却倔强地停留在那里。不是城市公园里松软的浮土,也不是路边灰扑扑的尘埃,而是一种带着潮湿腐殖质和岩石冷冽质感的泥土,仿佛能让人听到山涧溪水“哗啦啦”的流淌声。“郊外?”她睁开了眼睛,心跳陡然加快了一拍,“‘老鬼’去过山里?”
就在此时,实验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这里!发现了什么!”一名技术员抬起头,语气里压不住兴奋。他正用光谱仪扫描一件工装的袖口,屏幕上的图像显示出一个隐藏在厚实油污下、暗红色的斑点。
“疑似血迹!”他的声音像投进静水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一圈涟漪。
所有人的心脏猛地一缩。血迹,意味着DNA,意味着真相距离他们又近了一步!沈鸢立刻戴上新的手套,将样品从袖口处谨慎取下。她的动作缓慢且稳重,生怕破坏了这唯一的线索。与此同时,另一组人开始对油污进行分层剥离,试图还原血迹沾染的时间顺序。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甚至连仪器运行时发出的“滴滴”声都让人觉得分外煎熬。陆烬靠在墙边,脸色仍然苍白,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没有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双手交握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终于,沈鸢拿着报告走了出来。然而,她的表情并没有预期中的轻松,反而多了一丝复杂。
“DNA比对结果……不在数据库里。”她把文件递给陆烬,声音冷静却不乏失望,“这意味着,‘老鬼’要么没有犯罪前科,要么他的DNA根本没被收录。”
陆烬接过报告,快速扫了一眼,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继续查,别停下。”
沈 Yin 接着指向报告上的另一段数据,语气稍稍上扬了些:“不过,血迹形态分析显示,这片血迹是在工装最后一次被穿着时沾染的。而且喷溅模式符合——近距离搏斗或创伤特征。”
“也就是说,‘老鬼’那次去作坊换衣服的时候……和人发生了冲突?”陆烬的眼神更加锐利了,像是盯紧猎物的野兽。他追问道:“那这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还在做进一步溯源,需要时间。”沈鸢回答道,“但根据血红蛋白降解程度来看,血迹留存时间与工装被丢弃的时间基本吻合。”
“排查全市所有医院、诊所,尤其是那些黑诊所!”陆烬转头对周野说道,语气果断得不容置疑,“重点是顾云深落网前后几天,寻找任何可疑的外伤就诊记录!”
“另外,”林芷插了一句,声音轻缓但笃定,“这些工装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泥土气息,来自山里的潮湿腐殖质,可能跟废弃矿场或者采石场有关。”她顿了顿,看向沈鸢和技术员们,“结合‘老鬼’的行业特性,我觉得值得扩大搜索范围。”
陆烬点了点头,神情愈发冷峻:“行,马上安排,先锁定周边县市的山区,尤其是隐蔽性强、可能存在非法加工点的地方。”
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这样因为一处血迹、一丝泥土气息,被撕开了一道新的缺口。而“老鬼”,也不再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他受过伤,他在山里逗留过,他仍在黑暗中行动,等待被捕获。
追捕的网正在悄然撒开,这一次,目标似乎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