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暗河

城市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白日里的喧嚣掩盖了所有不安的痕迹。车流如潮水般涌动，霓虹灯在空气中闪烁出一片虚假的繁华。“感官盛宴”的阴影似乎已随风而逝，内部清洗的阵痛也被人们匆忙的脚步踩碎在记忆深处。然而，在那些无人注意的裂缝中，暗流依然沿着不可见的轨迹，倔强而冷酷地奔腾着，无声无息。

林芷坐在工作室昏暗的灯光下，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最后一串字符，显示屏上的数据像是某种秘密语言，诉说着她的不安与希望。她将那些模拟数据和初步推论一一加密，存入一个外观平平无奇的移动硬盘里。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取出苏婷留下的那本皮质笔记本，摸了摸封面略显粗糙的纹理，仿佛触碰着某种无法言说的信任。她把这些东西一起锁进了隐藏在书架后方的保险柜里——这是属于她的孤岛，她的“备用方案”。在这个敏感时期，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些内容的存在。

她开始通过学术渠道低调查阅有关复杂酯类化合物非酶水解的文献资料，将自己伪装成一名探究新型食品添加剂稳定性的研究者。每一个步骤都必须谨慎再谨慎，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她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甚至不敢在公开场合频繁搜索相关术语。这个领域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但要找到合适的实验路径却比想象中困难得多。她翻看着屏幕上的论文，眉头紧锁时会轻轻咬住嘴唇，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沿，发出嗒嗒的声音。

与此同时，陆烬坐在办公室内，桌上摊开的文件看似杂乱无章，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纸，像是在拼凑一幅破碎的拼图。周野站在窗前汇报消息，声音压得很低：“走私案那边没太多异常，不过我查到最近有几艘来历不明的船只停靠，航行轨迹有点古怪。”他说完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具体的还得再筛一遍。”

陆烬点点头，伸手端起茶杯，却发现已经冷了。他放下杯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继续盯着，别让人察觉。”

另一边，那位负责金融调查的队员正守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滑动鼠标滚轮。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嘴里嘟囔着：“这帮人藏得太深了……”屏幕上是一连串复杂的数据表格，他试图从中理清线索，但每一条都像迷雾中的幽灵，稍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同事递过来一杯咖啡，他接过时勉强挤出笑容，“谢谢啊，可能得熬通宵了。”

陆烬将这些碎片信息一点一点拼接在一起，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张天华的堕落并非一日之功，他的身后很可能有一条蜿蜒至今的暗河，而顾云深及其“深渊”不过是这条暗河偶尔露出水面的一段支流。真正的源头，或许潜伏在更深远的罪恶泥沼中。

“灰隼”的警告像一根隐秘的刺，扎在陆烬的神经里。那份名单上，必定有触及暗河核心的人物。贸然行动，后果不堪设想，但这反倒让陆零碎更加清醒。他知道，对付这种庞然大物，需要的是耐心、智慧，以及一把能够精准插入其薄弱环节的钥匙。

傍晚，陆烬离开市局，没有去医院复查身体，而是坐上周野的车，一路驶向城南一个破旧的街心公园。冬日的公园寂静无人，只有几株枯树在风中摇曳，偶尔传来老人练习太极拳的呼呼喘息声。

陆烬选了一张背风的长椅坐下，闭目养神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过路人。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的身影悄然靠近，是林芷。她坐下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光垂落在前方枯黄的草坪上，显得漫不经心。

“有进展吗？”陆烬微微偏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林芷应了一声，“理论上可行，但验证还需要时间，而且投放是个麻烦事。”

陆烬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张天华的钱最终流入几个离岸空壳公司，其中一家近三个月还有小额资金流动，像是在维持运作。”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凝重。

“名单上有个代号‘信天翁’，”他继续低语，“资金流量最大，账户层级最高。张天华落网前后，它的活动全都停止了。”

“信天翁……”林芷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眉头微蹙，没有多问。

“我这边查到了些关于‘矿工’的旧闻。”林芷压低声音，语气平缓却透着一丝激动，“不是指挖矿的人，是一种老黑话，指的是那些负责开辟秘密运输路线的专家。他们熟悉山岭、丛林、地下河，甚至是跨国境线的天然孔道。”

“矿工……”陆烬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睛骤然眯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解释了很多问题，比如为何“矿工”能提供难以追踪的原料——原来所谓的“矿工”，其实是走私路线的专家！

两人交换着信息，像黑暗中的微光，一点点照亮彼此脚下的路。没有命令，没有卷宗，只有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保持静默，等待时机。”陆烬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林芷依旧坐在那里，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慢慢起身，融进夜幕之中。

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河仍在流淌，携带着未知的秘密。猎手们并未退缩，他们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波澜再起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