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工作室的地下室，被她悄然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私人实验室。没有警局的精密仪器，只有一些基础的化学玻璃器皿、一台二手pH计、恒温水浴锅，以及她从合法渠道购买的各类常见化学试剂。空气里弥漫着多种试剂混合的、略显刺鼻的气味，取代了往日调香室的芬芳。
她正在小心翼翼地进行着一组对照实验。几个锥形瓶里盛放着模拟人体体液环境的缓冲溶液，其中加入了微量的、她凭借记忆和文献推测出的“深渊”核心酯键类似物（她使用了一种结构相近、但无害的香料分子进行替代模拟）。然后，她向其中几个瓶子滴加了不同浓度的那种常见有机酸溶液。
实验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确度。她需要控制温度、pH值、反应时间，并定时取样，用薄层色谱法观察反应产物的变化。过程枯燥而缓慢，任何微小的污染或误差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几天过去了，初步结果令人鼓舞。在特定的弱酸性条件下，加入了有机酸的实验组，确实观察到了目标酯键类似物缓慢分解的迹象，而对照组则基本稳定。这初步验证了她电脑模拟的可行性！
然而，要将这种效果应用到真正的、结构更复杂的“深渊”分子上，并确定其在生物体内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还有巨大的鸿沟需要跨越。她缺乏活体实验的条件，也缺乏高纯度“深渊”样本来进行验证。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独立完成的任务。
就在林芷沉浸在化学世界的难题中时，陆烬那边的“静默调查”也遇到了瓶颈。张天华留下的国际资金线索如同断线的风筝，在几个离岸公司的迷宫中失去了方向。周野在港口的摸排也未能发现与“信天翁”或“矿工”直接关联的新船只。“灰隼”和他背后的势力，更是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压力在寂静中累积。时间拖得越久，线索冷却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个隐藏的暗河网络也可能完成自我修复和更深度的隐藏。
这天深夜，林芷还在实验室记录数据，手机突然震动，是周野打来的加密电话。
“林顾问，”周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促，“有点……意外情况。不是我们主动查的，是线人汇报上来的，我觉得……可能有点关联。”
“你说。”林芷放下手中的笔。
“有个混码头的小混混，前几天因为打架被拘了，在里面为了争取宽大，吐露了一个消息。”周野语速加快，“他说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顾云深刚倒台那会儿，他无意中听到两个喝醉的、跑偏远水路的船老大吹牛，提到有人出高价，让他们往南边‘老林子’里的一个废弃气象站运过几批‘铁疙瘩’，说是勘探设备，但包装得很严实，鬼鬼祟祟的。”
“老林子”？废弃气象站？铁疙瘩？
“这和我们查的有什么关系？”林芷皱眉。
“关键是，”周野强调，“那小混混记得，其中一个船老大抱怨说，那批‘铁疙瘩’味道很奇怪，有一股子……药味儿，不是中药，是那种化学品的刺鼻味，而且卸货的时候，有个箱子不小心磕了一下，漏出来一点蓝色的粉末，在晚上还有点发光！”
蓝色的粉末！化学药味！
林芷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描述，太像顾云深在天文台播撒的那种、含有铥同位素的催化剂粉末了！
“位置！那个废弃气象站的具体位置！”林芷立刻追问。
“问了，那小混混也说不清，只知道大概在‘黑石山’再往南的深山老林里，靠近省界，地图上都不一定标出来。”周野答道，“我已经安排可靠的人，明天一早就借口护林防火，去那片区域进行外围侦查了。”
这完全是一条意料之外的支流！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顾云深的陆地据点、海上航线和高科技实验室时，竟然有一条线索指向了更偏远、更原始的深山！
那里人迹罕至，监管薄弱，正是建立秘密仓库、甚至小型加工点的绝佳地点！如果“矿工”真的是负责开辟隐秘路线的专家，那么利用废弃的气象站作为中转站或储备点，完全符合其行为模式！
“通知陆队了吗？”林芷问。
“还没有，我先跟你通个气。陆队最近压力太大，我想等有点确切消息再汇报。”周野说道。
“做得对。”林芷沉吟片刻，“明天侦查，一定要小心，对方很可能有武装，而且……可能不止‘矿工’的人。”
她想起了“灰隼”的警告。如果这个深山据点真的与名单上那些不能碰的名字有关，那么那里的防卫力量，恐怕远超想象。
挂了电话，林芷再无睡意。她走到地下室唯一的小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意外的支流，可能通向更深的黑暗，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化学的难题尚未解决，新的战场却已在不经意间显露轮廓。
她感到一种熟悉的、混合着紧张与决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静默的等待即将结束，新的风暴，似乎正伴随着那深山老林中的一点蓝色荧光，悄然酝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