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在左奇函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底下,掀起了毁灭性的海啸。
“……妇产科……”
“……保护性动作……”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四肢冰凉。电话是什么时候从手中滑落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荒谬的、却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可能性,在疯狂地盘旋、放大。
孩子?
他和张函瑞的……孩子?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排山倒海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惧。张函瑞那苍白的脸,那恐惧的眼神,那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杨博文不会看错,他也没必要骗他。
张函瑞怀孕了。
在他离开之后。
在他对他说出“算了”之后。
那个连跟他回去都不敢、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此刻正独自一人,怀着他们的孩子,躲在某个他找不到的角落,承受着怎样的惊恐和绝望?
左奇函猛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他却浑然不觉,胸腔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必须找到他。
立刻!马上!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一把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助理被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恐慌、暴戾和疯狂的神色吓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左奇函已经像一阵风般卷入了电梯。
他先是疯了一样地开车冲回那个破旧的出租屋。用力砸门,里面却死寂一片,无人应答。他几乎要抬脚踹门,被闻声出来的邻居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不理会,又冲下楼,发动车子,朝着张函瑞工作的画室疾驰而去。车速快得惊人,连续闯了几个红灯,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在身后响成一片,他却充耳不闻。
冲到画室,他粗暴地推开门,里面正在上课的孩子们和老师都被他吓了一跳。
“张函瑞呢?!”他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地低吼。
画室负责人,那位和蔼的阿姨,被他这副样子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张、张老师今天请假了……没、没来……”
“他去哪里了?!告诉我!”左奇函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对方痛呼出声。
“我、我不知道啊……他就说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左先生,你冷静点……”
左奇函猛地松开手,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他不知道……他竟然连张函瑞可能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又冲出了画室,开着车在张函瑞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方漫无目的地寻找。他们一起去过的那个公园,附近他常去买菜的超市,甚至他以前提过的、喜欢去散步的江边……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个单薄的身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闪烁着冰冷的光。左奇函的车最终停在了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他没有下车,只是疲惫地靠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方向盘。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找不到他。
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把他弄丢了。
他想起了张函瑞最后一次看他时,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那句冰冷的“算了”。如果……如果张函瑞因为害怕,因为走投无路,而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是毁天灭地的悔恨和疯狂。
他不能失去他。
绝对不能。
他再次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急切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命令:
“是我!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找人!把张函瑞给我找出来!翻遍这个城市也要把他找出来!现在!立刻!!”
他对着电话那头咆哮,像一头濒临崩溃的野兽。
挂断电话,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透过车窗,死死盯着张函瑞那扇漆黑的窗户,眼神阴鸷而疯狂,仿佛要将那扇门盯穿,将那个躲起来的人,从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硬生生地揪出来。
夜色渐浓,寒意刺骨。
左奇函坐在车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毁天灭地的赤红,证明着他此刻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一场滔天巨浪。
他一定要找到他。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