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如同沉重的棺盖，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车内空间逼仄，弥漫着昂贵皮革和左奇函身上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冷冽气息。
张函瑞被粗暴地扔在后座，还未等他挣扎爬起，左奇函已经坐了进来，沉重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力，将他牢牢困在角落。
“开车。”左奇函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对着前座的司机下令。
车子平稳而迅速地启动，驶离了这条安静的小街，将那片承载了他五年平静的方寸之地，远远抛在身后。
张函瑞猛地扑向车窗，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玻璃，徒劳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的南方街景。花店、邻居、那条总在傍晚出来遛狗的老太太……他小心翼翼构建起来的一切，在短短几分钟内，分崩离析，被迅速远离。
“放我下去……”他转过头，看向左奇函，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颤抖破碎，“左奇函……你凭什么……”
左奇函没有看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冷硬而疲惫。听到张函瑞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侧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在花店里的疯狂暴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胆寒的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人感觉到那底下汹涌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暗流。
“凭什么？”左奇函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扯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带着刺骨的冷意，“就凭你是我左奇函的人。就凭你是我儿子的另一个父亲。”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落在张函瑞苍白惊惶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这五年，你逍遥够了。现在，该回去了。”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张函瑞几乎是嘶吼出来，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愤怒和无力感在这一刻爆发，“我不是！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这有什么错？！”
“好好活着？”左奇函的眼神骤然锐利，他猛地倾身过来，手臂撑在张函瑞身侧的椅背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气息灼热而危险，“离开我，离开念函，就是你说的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张函瑞心上：“张函瑞，你告诉我，这五年，你夜里睡得着吗？嗯？有没有梦到过念函哭着找妈妈的样子？”
念函……
那个名字再次成为击垮他的重锤。张函瑞的呼吸一滞，所有激烈的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颓然地靠回椅背，闭上眼，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
他梦到过。
无数次。
梦里那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伸着手，哭着喊他，他却怎么也够不到。
左奇函看着他脸上清晰的痛苦和泪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尖锐的疼。可他并没有因此软化，反而有一种扭曲的、近乎报复性的快意。
他伸出手，不是擦拭，而是用指尖，有些用力地抬起了张函瑞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看着我。”左奇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记住这一刻。记住你是为什么回去。”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薄茧，摩挲着张函瑞下颌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逃跑的机会。”他的眼神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偏执的漩涡，“那座公寓，会成为你真正的笼子。你的一切，从今往后，都由我说了算。”
他的话语，像是一条条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勒得张函瑞喘不过气。
车子驶向机场，私人飞机的舷梯早已准备就绪。左奇函半强制地揽着张函瑞的腰，将他带上了飞机。机舱内奢华依旧，却像一个移动的囚笼。
飞行途中，张函瑞始终偏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下方遥远模糊的灯火，一言不发。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认命的鸟。
左奇函坐在他对面，处理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偶尔抬眼看他。目光复杂难辨。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方熟悉的国际机场。早有车队等候。车子没有开往市区那套顶层公寓，而是驶向了近郊一个更为隐秘、安保措施也更为严密的别墅区。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依山傍水、设计现代却透着森严之气的独栋别墅前。高耸的围墙，紧闭的电子大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左奇函将张函瑞带下车，揽着他，走向那扇缓缓开启的、如同巨兽入口的大门。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左奇函在他耳边，低声宣告，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绝望的终结意味。
别墅内部装修极尽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人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致优美，却更像一个精致的牢笼。
左奇函将张函瑞带到二楼的主卧。
“你需要什么，跟管家说。”他松开手，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除了离开。”
说完，他后退一步，关上了房门。
张函瑞听到门外传来清晰的、电子锁落锁的“嘀”声。
他缓缓地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窗外，北方的天空露出了黎明的微光。
可他的人生，仿佛又被拖回了五年前那个绝望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夜。
甚至，比那时更加令人窒息。
这一次，左奇函亲手为他打造了一个更加坚固、更加无处可逃的牢笼。
而他，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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