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言之的冷战，来得猝不及防，又像是酝酿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林奈故意比平时早出门十分钟，就是为了避开江言之。她走到小区门口时，心里既有点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走进教室，江言之已经坐在座位上了，背挺得笔直，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硬。林奈的座位就在他斜前方，她放书包时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他，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也是，他向来都是这样，情绪藏得很深，谁也猜不透。
林奈低下头，拿出课本，假装认真预习，心脏却不争气地跳得飞快。
没过多久，温然也来了。他看到林奈，笑着走过来，把一个小小的纸包放在她桌上：“给你的，昨天路过面包店，看到这个草莓挞很可爱，就买了一个。”
纸包里飘出淡淡的奶油香，是林奈最喜欢的味道。她愣了一下，抬头看温然，他笑得眉眼弯弯，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暖意。
“这太不好意思了……”林奈有点犹豫。
“没事，就当是谢礼，谢你昨天陪我走路。”温然说得很自然，“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奈拗不过他，只好打开纸包。小巧的草莓挞上缀着几颗鲜红的草莓，看起来诱人极了。她拿起叉子，刚要送进嘴里，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江言之的手紧了紧，握着笔的指节泛白。
她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把草莓挞又推了回去：“还是谢谢你，不过我早上吃过早饭了，吃不下。”
温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关系，那你留着课间吃吧。”说完，他没再坚持，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奈看着桌上的草莓挞，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江言之，忽然没了胃口。她把纸包收进抽屉里，拿出习题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一整天，林奈都在刻意避开江言之。
上课的时候，她挺直腰背，目不斜视，绝不用余光看他那边；课间休息，她要么和赵晓曼待在一起，要么就去走廊散步，总之不靠近他的座位；午饭时，她更是拉着赵晓曼早早跑向食堂，选了个离江言之平时坐的位置最远的桌子。
赵晓曼看出了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奈奈，你跟江神吵架了？”
林奈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啊。”
“还说没有，”赵晓曼翻了个白眼，“你今天一天都在躲着他，刚才打饭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都快结冰了。”
林奈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她不是故意要躲着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看到他，就想起他那天命令式的语气，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心里就又委屈又别扭。可真的躲开了，心里又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其实江神也是担心你吧，”赵晓曼叹了口气，“温然是挺好的，但总感觉……他对谁都那么好，有点不真实。江神虽然冷淡，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啊。”
林奈抬起头，有点茫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晓曼拍着胸脯，“你想啊，他除了对你，对谁这么耐心过？上次三班那个女生问他题，他就说了句‘不会’，直接给人家怼回去了。”
林奈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可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非要用那种命令的语气……
正想着，忽然看到温然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笑着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林奈和赵晓曼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
“不、不介意。”林奈连忙说。
温然在她们对面坐下，笑容温和：“刚才看到你们在这里，就过来了。林奈，早上的草莓挞吃了吗？”
“还、还没。”
“那正好，下午饿了可以吃。”温然笑了笑，开始吃饭，时不时和她们聊几句，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
林奈努力让自己投入聊天，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下意识地往江言之平时坐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就坐在不远处，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们这边，脸色冷得像冰。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言之迅速移开了视线，拿起餐盘，转身离开了食堂。
林奈的心莫名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是不是……又生气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林奈却听得昏昏欲睡。她昨晚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江言之和温然的影子，乱糟糟的。
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
“林奈，这道题的受力分析，你上来写一下。”
林奈猛地惊醒，懵懵懂懂地站起来，走到黑板前。看着黑板上那道复杂的物理题，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刚才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也没记住。
周围传来同学的窃笑声，林奈的脸瞬间红透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手指紧紧攥着粉笔，手心全是汗。
“怎么，不会吗？”物理老师皱了皱眉，语气有点严厉，“上课是不是没好好听讲？”
林奈的头埋得更低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老师，这道题的步骤有点复杂，林奈可能一时没想起来，我来试试吧。”
是温然。
他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很快就写出了详细的受力分析和解题步骤，思路清晰，步骤完整。
“不错，”物理老师的脸色缓和下来，“温然同学刚转来就能掌握得这么好，值得表扬。林奈，你下去吧，上课认真听讲。”
“谢谢老师。”林奈小声说，低着头走回座位，心里又委屈又难堪。
温然也回到了座位，对她笑了笑，用口型说：“没事。”
林奈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她宁愿被老师批评，也不想让温然替她解围，尤其是在……江言之面前。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言之，他正低头看着书，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林奈注意到，他握着书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林奈再也没敢走神，却也没听进去多少。她能感觉到，江言之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坐立难安。
下课铃一响，林奈立刻收拾好东西，想赶紧逃离教室。
刚走到门口，就被物理老师叫住了：“林奈，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林奈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物理老师把她批评了一顿，说她最近学习状态不好，上课不认真听讲，再这样下去成绩会下滑得很厉害。林奈低着头，一句也不敢反驳，心里委屈得要命。
从办公室出来时，她的眼睛红红的，差点哭出来。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江言之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她。
林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绕开。
“过来。”他开口说，声音有点沙哑。
林奈没动，低着头，小声说：“有事吗？”
江言之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眉头紧锁：“老师说你了？”
“不关你的事。”林奈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
江言之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过来：“这是物理老师刚才讲的那道题的详细解析，还有你最近错的几道同类题，我都整理好了。”
林奈看着那个熟悉的笔记本，封面已经有点磨损了，是江言之从高一就开始用的那个。她的心里一动，却还是嘴硬：“不用了，温然刚才已经给我讲过了。”
江言之的手顿了顿，眼神暗了暗：“他讲的不细。”
“够细了。”林奈抬起头，看着他，眼眶更红了，“江言之，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学习不好，有人愿意帮我，你不高兴；我交个朋友，你也不高兴。你凭什么管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小兽一样，带着委屈和愤怒。
江言之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想管你，我是担心你”，想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别人走那么近”，想说“我喜欢你，所以我在乎”。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只是不想你被骗。”
“谁骗我了？温然没有骗我！”林奈更生气了，“你就是看不得我跟别人好！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说话又难听，谁受得了你！”
说完，她没再看江言之，转身跑进了教室。
江言之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个笔记本，指尖冰凉。
他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
他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她被温然的温柔迷惑，害怕她看不到自己的心意，害怕有一天，她身边站着的人不是他。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放学时，林奈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书包，想等江言之走了再离开。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他动。
她咬了咬牙，背起书包，硬着头皮往外走。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温然站在那里，笑着说：“等你好久了，一起走吗？”
林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江言之的声音：“她不能跟你走。”
两人都回过头，看到江言之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眼神冰冷地看着温然。
“为什么？”温然挑眉，“林奈自己的意愿，你凭什么替她决定？”
“她膝盖还没好利索，我妈让我送她回家。”江言之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又是他妈妈。
林奈心里有点别扭，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温然笑了笑，看向林奈：“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见。”
“明天见。”林奈小声说。
看着温然离开的背影，江言之走到林奈面前，拿起她的书包：“走吧。”
林奈没说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快到单元楼时，林奈忽然停下脚步：“江言之，我们别这样了好不好？”
江言之转过头，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林奈的声音低了些，“但你能不能……别总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还有，温然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因为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江言之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林奈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心疼。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好像……有点难过。
“那个笔记本，”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能给我吗？”
江言之愣了一下，随即把笔记本递了过去。
“谢谢。”林奈接过笔记本，抱在怀里，“那我先上去了。”
“嗯。”
看着林奈走进单元楼的背影，江言之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不是……该学着改变一下？
或许，他真的该像温然那样，把在意说出来，把温柔表现出来。
不然，这个小迷糊，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意。
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林奈”的名字，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传来林奈带着点疑惑的声音：“喂？言之？”
江言之深吸一口气，声音放轻了些：“林奈，明天早上……我还在楼下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林奈轻轻的声音：“……好。”
挂了电话，江言之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也许，和解的第一步，并没有那么难。
而楼上，林奈挂了电话，抱着那个笔记本，靠在门上，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也许，他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冷战的坚冰，似乎在这个傍晚，悄悄融化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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