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聂风睡得并不安稳。
断情居太静了,静得只剩下风吹竹叶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呼吸。往常,他虽也习惯这份孤寂,但今日醒来,心头却莫名萦绕着一丝异样。
难道……是梦?
一个荒谬念头猛地窜入脑海。莫非是梦放心不下他,魂兮归来?聂风随即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笑容里满是涩然。他真是思念成狂了,竟会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披衣起身,像往常一样,准备先去梦的墓前清扫、陪伴。这是他一成不变的日子里,最重要的一件事。
然而,当他走近那片熟悉的竹林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原本平整的土地被粗暴地掘开,泥土杂乱地堆在一旁,那个他每日擦拭、小心守护的青石墓碑,竟歪斜地倒在一边!而墓碑之下……那本该安放着棺椁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不见了!梦的坟墓被挖开了!连棺木都消失无踪!
聂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狼藉。那是梦安息的地方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是谁?是谁如此歹毒,连亡者都不让她安宁?!
“是谁?!何人惊扰我妻子!给我滚出来!”聂风一向温润的声音此刻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颤抖,他环顾四周,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嘿嘿嘿……”一阵尖锐又带着几分癫狂的阴笑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山居的宁静。只见一个身形诡异、脸上戴着狰狞冰雕面具的男子,以一种近乎蹦跳的轻佻步伐,从竹林深处闪了出来。他姿态嚣张,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那份得意。
聂风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对方,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沙哑:“你,你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面具人歪着头,语气轻佻,“不就是挖了个坟嘛,瞧把你急的。”
这肆无忌惮的挑衅,彻底点燃了聂风心中的怒火。梦是他的逆鳞,是他心中最柔软也最不能触碰的禁地!此人不仅掘墓开棺,还出言侮辱!
“你该死!”聂风怒喝一声,身形如风,雪饮刀虽未在手,但含怒出手的掌风已凌厉无匹地袭向面具人!
然而,数招过后,聂风心中大惊。这面具人的武功路数诡异至极,身法飘忽,内力更是深不可测。他引以为傲的风神腿,竟在此人面前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被对方轻松化解,几招下来,他已隐隐落于下风。
此人究竟是谁?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高手?聂风心念急转,却想不出头绪。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面具人寻得一个破绽,指尖一道阴寒劲风袭来,聂风只觉穴道一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聂风悠悠醒转。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冰床上,四肢被坚韧无比的特制牛筋牢牢捆住,周身内力滞涩,竟半点也提不起来。他奋力挣扎,那牛筋却越收越紧。
“放开我!”聂风又惊又怒,更多的是对梦棺木下落的焦灼。
“哎呀呀,醒啦?”面具人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凑到床边,冰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聂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怒视着他:“冤有头,债有主!聂风学艺不精,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动我妻子的坟墓!让她死后不得安宁!你若是为雄霸报仇,就痛快动手,何必玩这些把戏!”
“雄霸?”面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后退一步,指着自己,“我替他报仇?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他也配?”
聂风一愣,不是为雄霸?那又是为何?他自问隐居于此,从未与人结怨。“既然不是为雄霸,那你究竟想干什么?!掘人坟墓,天理难容!”
面具人忽然收敛了那副嬉笑的态度,微微俯身,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感:“我挖你妻子的坟,是因为我懂得起死回生之术啊。聂风,我想帮你,让第二梦复活还阳,与你再续前缘,你信不信?”
这话如同惊雷,在聂风耳边炸响。但他随即涌起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愤怒和荒谬感。复活?还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梦已经死了,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感!这人分明是在戏弄他,玷污他对梦真挚的感情!
“疯子!胡说八道!”聂风气得浑身发抖,“人死岂能复生!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快放开我!”
他再次剧烈挣扎起来,床板被他挣得咯咯作响。
面具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唉,世人愚昧,不识真仙手段。聂风,我是真心想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啊。”
“成全?用这种掘坟刨墓的方式?我不管你有什么图谋,我聂风绝不会受你摆布!梦已安息,我不许任何人打扰她,更不许你拿她来做文章!”聂风语气斩钉截铁,眼中只有警惕和厌恶。
面具人见他油盐不进,眼神冷了几分。他不再多费唇舌,只冷哼一声:“冥顽不灵!罢了,等你见到奇迹的那一刻,自然会求着我。”
说着,他手一挥,聂风甚至来不及再斥责一句,便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只剩下满腔的愤怒、担忧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这个神秘的面具人,和他那荒诞不经的“复活”之说,像一团浓重的迷雾,将断情居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