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四顾门 • 茶会 • 视线】

乔婉娩的邀请来得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她或许是真心想交个朋友，又或许是想更近距离地观察我这个让李相夷屡次失态的“意外”。我和魏无羡略一商议，便应了下来。

四顾门气象万千，弟子们训练有素，处处彰显着天下第一门派的威仪。乔婉娩作为女主人，招待得体贴周到，无可挑剔。她带着我们参观，言谈间尽是对四顾门和李相夷的自豪。

第二日的四顾茶会，本是门内弟子和一些交好门派年轻子弟的交流聚会，乔婉娩却特意邀请了我。我本不欲参与这些江湖场合，但碍于情面，还是去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李相夷竟然也来了。

他一身红衣，坐在主位，神色淡漠地听着下方弟子们的讨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按照他往日的习惯和忙碌程度，这种小型茶会他通常是不会露面的。

他的出现，让原本轻松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弟子们的讨论声不自觉低了下去，目光时不时敬畏地瞟向主位。

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若有实质的、带着复杂探究意味的视线，总是落在我的方向。我不抬头，不回应，只是安静地坐在乔婉娩下首，听着那些关于剑法、关于江湖轶事的讨论，仿佛置身事外。

李相夷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在我偶尔因魏无羡与旁边一个云梦弟子低声说笑而微微侧首时，那摩挲着茶杯的指尖会微微停顿。

茶会草草结束。李相夷率先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与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看乔婉娩一眼。

【透花糍 • 温暖与羡慕】

回到我们暂住的小院，魏无羡神秘兮兮地让我在院子里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端着一个食盒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和紧张。

“灿姐姐，你快尝尝！”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做得不算太精致，但模样可爱的透花糍，正是我以前随口提过喜欢的一道江南点心。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的？”

他挠头嘿嘿一笑：“偷偷找厨娘教的，练了好几次呢！快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我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甜糯适中，带着豆沙的清香。味道算不上顶好，甚至边缘有些焦糊，但那份笨拙的心意，却比任何珍馐美味都更让我动容。

“很好吃。”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真心实意地笑了，“谢谢你，阿羡。”

魏无羡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辰。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吗？太好了！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就在这时，乔婉娩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她本是来找我说话，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看着魏无羡那毫不掩饰的欣喜和对我全然的关注，再看看桌上那碟不算完美却心意满满的透花糍，眼中那份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魏公子对冯姑娘，真是用心。”她轻声说道，语气里的落寞再也无法掩饰。

我招呼她坐下，给她也递了一块透花糍。她小口尝着，却有些食不知味。

【夜晚 • 争吵 • 质问】

是夜，四顾门主院。

压抑的争吵声隐隐传来。

“相夷，你今日为何要去茶会？你明明说过今日要处理东海传来的急报！”乔婉娩的声音带着颤抖，失去了往日的温婉。

“我自有分寸。”李相夷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烦躁。

“分寸？你的分寸就是丢下正事，去一个无关紧要的茶会，只为了……只为了看她一眼吗？”乔婉娩的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痛楚，“如果今天是冯姑娘约你，你是不是就有时间了？是不是就会推掉所有事情眼巴巴地赶去？！”

“婉娩！你胡说什么！”李相夷厉声打断她，语气中带着被戳中心事的恼怒。

“我胡说？”乔婉娩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李相夷，你看着她的眼神，跟看任何人都不一样！你看我的眼神，是欣赏，是合适，是责任！你看她的眼神呢？是慌乱，是不甘，是求而不得！你别痴心妄想了！冯姑娘有魏公子，魏公子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她会做他喜欢吃的点心，会为他学梳头，他们会一起放花灯，他们会……”

“够了！”李相夷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打断了乔婉娩泣血般的控诉。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碧茶之毒似乎都被这激烈的情绪引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乔婉娩才用带着浓浓鼻音、充满绝望的声音，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李相夷……”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质问，没有嘶吼，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平静，和一种等待最终审判的绝望。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映出李相夷僵硬而苍白的侧脸。他张了张嘴，那个“爱”字却卡在喉咙里，重如千斤，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爱乔婉娩吗？ 他以为是的。她美丽，温柔，符合他对伴侣的所有想象，他们是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 可为什么，当冯灿出现，当看到她和魏无羡在一起时，他的心会那么痛？为什么会对那个不告而别的女子，生出如此强烈的执念和不甘？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乔婉娩看着他挣扎却无法回答的样子，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闹，只是缓缓地转过身，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

留下李相夷一个人，站在原地，被月光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和他心中那片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让他恐惧的——关于真正爱一个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