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在某个节点骤然提速。

冯灿依旧每日去校场“监督”柳随风，那小子依旧变着法地给她找不痛快，但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她这个“人形监视器”的存在。偶尔，在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时，柳随风眼底甚至会飞快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而李沉舟……

他似乎更忙了。权力帮的势力在暗中不断扩张，他身上的威势也一日重过一日。但冯灿总能“偶遇”他。

有时是在她从校场回小院的路上，他恰好经过，会停下脚步，问一句“柳五今日可还安分？”；有时是在她蹲在厨房后院，笨手笨脚地尝试新的点心配方时，他会像幽灵般出现，在她手忙脚乱差点打翻糖罐时，伸手扶一把，然后面无表情地评价一句“火候过了”；甚至有一次，她在藏书阁旧址附近散步（纯粹是怀念当初相对安宁的日子），发现他独自一人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望着栖霞山的方向出神，她不敢打扰，正要悄悄溜走，他却头也不回地开口：“过来。”

那天下午，他罕见地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练功，只是和她并肩站在树下，说了些零碎的、关于江湖格局、关于未来野心的只言片语。冯灿大多听不懂，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一种微妙而缓慢的亲近感，在无声中滋生。

冯灿那颗社恐的心，在他面前，似乎不再那么紧绷。她甚至开始觉得，那张冷硬的俊脸，看久了，也挺顺眼的。

然后，意外发生了。

那是个雷雨夜。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冯灿担心院子里那几盆她精心照料的花草，冒雨跑去想把它们搬进廊下。地面湿滑，她抱着一个沉重的陶盆，脚下一滑，惊呼着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跌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熟悉的、带着凛冽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

李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因为惯性，两人靠得极近，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雨水打湿了彼此的衣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冯灿惊魂未定地抬头，想道谢。

他也恰好低头看来。

黑暗中，视线模糊，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带来一瞬的光亮。

她的唇，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擦过了他的下颌。

柔软、微凉、带着雨水的湿润触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

冯灿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唇瓣上传来的、与他肌肤相触的那一点清晰的、如同电流窜过的麻意。还有他骤然僵硬的身体，和瞬间变得滚烫的体温。

闪电再亮起时，她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深沉如海的波澜。那里面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探究，而是某种更加汹涌、更加直接的东西。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

【叮——李沉舟好感度急剧飙升！突破50%临界点！当前攻略度：52%！宿主！里程碑式的进展！胜利的曙光就在……滋滋……警告……检测到时空乱流……强制任务切换……目标锁定：萧秋水……时间坐标：十五年后……传送启动……】

什么？！

冯灿甚至来不及消化那个意外的亲吻和飙升的好感度，更来不及对李沉舟说一个字，一股无法抗拒的、天旋地转的剥离感猛地袭来！

眼前的一切——李沉舟震惊而滚烫的眼神、哗啦啦的雨幕、湿冷的空气——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远去！

“不——！”

她的惊呼被无形的力量掐断在喉咙里。

……

意识重新汇聚时，冯灿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古代街道上。

阳光明媚，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与她失去意识前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判若两个世界。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还是那身湿透后又被体温烘得半干的绯色衣裙，只是……布料似乎新了不少？脸上的触感也依旧，还是角丽谯那张脸。

但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

【叮——传送完成。当前时间：原时间点十五年后。主线任务更新：攻略目标萧秋水。任务提示：目标人物现年十五岁，位于前方三百米处“悦来客栈”。请宿主把握机会。】

十五……年后？！

冯灿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她猛地抬头，看向街边店铺招牌上的年号标识，又拉过一个路人询问，得到的答案让她浑身冰凉。

真的……过去了十五年。

那李沉舟呢？

那个雨夜，那个意外的、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之后，她就像一滴水蒸发了般，在他面前凭空消失！

他当时会是什么反应？震惊？愤怒？还是……以为她遭遇了不测？

十五年！

足够一个江湖势力崛起覆灭，足够一个少年长成青年，也足够……一段刚刚萌芽、甚至未曾言明的感情，被漫长的时光消磨殆尽，或是……酝酿成刻骨的恨意？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戏弄了他之后逃跑了？

他会不会……已经遇到了赵师容？那个本该属于他的、明月清辉般的女子？

权力帮如今怎样了？他……还好吗？

无数个问题像冰锥一样扎进冯灿心里，让她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撬开他坚硬外壳的一丝缝隙，让那点微光透进去。52%的好感度……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当时眼底汹涌的究竟是什么！

可现在，系统一挥手，就把她扔到了十五年后，扔到了另一个攻略目标面前！

“系统！我X你大爷！”冯灿终于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用尽全身力气在脑海里咆哮，“你玩我呢？！李沉舟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恨死我了？！这十五年他是不是已经和赵师容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去攻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萧秋水？！你告诉我啊！”

【叮——请宿主保持冷静。前任务目标李沉舟情感状态未知，与本阶段任务无关。请专注于当前攻略目标萧秋水。友情提示：目标人物即将离开客栈。】

无关？！

去他妈的无关！

冯灿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茫然地站在陌生的人潮里，看着前方那家“悦来客栈”的招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愤怒。

十五年的时光，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她和李沉舟之间。

而她，甚至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萧秋水……

她用力抹了把眼睛，咬着牙，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混乱。

李沉舟，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