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那支桃花，最终被李沉舟亲手插进了一个天青色的瓷瓶，摆在了他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他没有质问，没有发怒，只是那之后的好几天，他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能冻僵三尺之内的一切活物。冯灿知道，那100%的好感度背后，是依旧没有完全消散的、名为“萧秋水”的阴霾。

他不再提起，却用更沉默的注视、更不容置疑的掌控，无声地昭示着他的所有权。

冯灿看着他将那瓶桃花摆好，动作间带着一种冷硬的执拗。她忽然觉得，这个权势滔天、冷酷霸道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其实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紧紧抓着自己在意的东西。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这天傍晚，李沉舟难得没有在书房处理公务，而是独自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银发在晚风中微微拂动，高大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冯灿深吸了一口气，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慢慢走到他身后。

李沉舟察觉到她的靠近，却没有回头。

冯灿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的粗糙和温热，在她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绕到他面前，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带着一丝询问和惯常审视的眼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脸颊烫得厉害，但她没有退缩。

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将自己微凉而柔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了他紧抿的薄唇上。

这是一个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技巧或欲望的吻，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笨拙的安抚。

李沉舟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能感受到她唇瓣的细微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与他书房里那瓶桃花相似的清浅气息。这个主动的、带着怯意却又无比坚定的吻，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他心底最后那层坚硬的、名为“不确定”的薄冰。

十五年的寻找，花灯节夜晚的暴怒与恐惧，看到她与萧秋水站在一起时那蚀骨的嫉妒……所有压抑的、翻滚的、黑暗的情绪，在这个轻柔的触碰下，奇异地开始消融、平息。

他猛地伸手，将她紧紧地、几乎要揉碎般拥入怀中。手臂箍得她生疼，但那力道里，不再是惩罚和掠夺，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带着颤抖的后怕和确认。

冯灿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剧烈的心跳声。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不许再离开。”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脆弱命令。

“嗯。”冯灿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100%的好感度壁垒之后，某些东西，终于彻底落定了。

【叮——李沉舟心结解除。好感度100%稳固。关系确立。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之一。】

……

权力帮帮主大婚，是震动江湖的大事。

婚礼极尽奢华与威严，各方势力来贺，宾客如云。冯灿穿着繁复华丽的嫁衣，顶着沉重的凤冠，被李沉舟紧紧牵着手，走过铺着红毯的长廊，接受众人的朝拜。

她全程都有些恍惚，像踩在云端。直到被送入洞房，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才渐渐有了些许真实感。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庆。

李沉舟走进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挥退了侍从，走到床前，用喜秤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烛光下，她盛装的容颜比桃花更艳，带着新嫁娘的羞怯和一丝不安，仰头望着他。

李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许久，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而专注的温柔。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梢，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唇上。

“终于……”他低哑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喟叹，“你是我的了。”

冯灿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心中最后一丝彷徨也悄然散去。她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带着酒气和冷香的胸膛。

“是你的。”她轻声回应。

红帐落下，掩去一室春光。

……

江湖岁月匆匆。

权力帮在李沉舟的带领下，声势愈发浩大，真正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而帮主夫人冯灿，也渐渐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惶恐，虽依旧不喜交际，但在李沉舟全然的纵容和护卫下，倒也过得安然。

偶尔，她会从柳随风那里，或是江湖传闻中，听到关于萧秋水的消息。

他果真如他所立下的誓言那般，一步步成为了名震天下的大侠。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剑术超群，声名鹊起，提起“浣花萧秋水”，江湖中无人不赞一声少年英雄。

他身边也曾出现过出色的女子，比如那位出身名门、聪慧美丽的唐方姑娘。两人因缘际会，并肩作战，本是江湖中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曾有与他交好的友人忍不住问他：“秋水，唐姑娘人品武功皆是上乘，对你亦有情意，为何……”

萧秋水彼时正擦拭着他的长剑，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眸望向远方，目光穿过虚空，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灯火阑珊的花灯节，那个惊慌失措喊错了名字，却又在阳光下对他露出温暖笑容的姑娘。

他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怀念与释然的弧度，轻声道：“萧某心中，早已有意中人。”

友人讶异：“哦？是哪家姑娘？怎从未听你提起？”

萧秋水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怅惘，语气平静而坚定：“她……已有归宿。萧某别无他求，惟愿手中之剑，能护她此生安稳，岁月静好。”

从此，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婚配之事。

他终身未娶。

将那一段年少时短暂却炽热的爱恋，深埋心底，化作手中长剑的锋芒，守护着这片她所在的人间烟火。

而权力帮深处，冯灿依偎在李沉舟身边，看着窗外明月，偶尔想起那个固执说着“永远等你”的少年，心中会掠过一丝淡淡的、如同月光般的惋惜与愧疚。

但当她抬头，看到身边男人那专注而深沉的眸光时，那点涟漪便也悄然平息。

金丝雀也好，囚徒也罢，这方由他亲手打造、密不透风的牢笼，此刻，便是她的归处。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