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我想保护你呢,那么你愿意吗)
金鸳盟总坛深处,终年弥漫着血腥与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那是属于角丽谯的味道,像盛放到极致、下一秒就要腐烂的罂粟。
笛飞声(那时他还不是阿飞,是金鸳盟盟主,是武林闻之色变的魔头)刚处理完一桩叛徒,玄袍上还沾着几点未干的血迹。他回到自己那间空旷、冰冷、除了兵器架和一张石榻外几乎别无他物的寝殿,却发现殿内多了一个人。
角丽谯。
她穿着一身如火的红衣,却不是李相夷那种灼眼的、带着少年意气的红,而是更深沉、更妖异的,如同凝固的血液。她赤着足,踩在冰凉的黑石地板上,雪白的足踝上系着一串细小的金铃,随着她慵懒倚靠在他兵器架上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扰人心神的脆响。
“盟主回来了?”她抬起眼,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媚意,可那双美眸深处,却是一片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偏执。她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美丽,致命,且只认定一个猎物。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是一贯的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雪峰:“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足以让寻常高手肝胆俱裂。
角丽谯却不怕。她非但不怕,反而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金铃碰撞,清脆,却无端让人脊背发寒。她一步步走近他,红衣逶迤,像在地面盛开一朵妖异的花。
“这金鸳盟,还有哪里是我角丽谯不能去的?”她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冷硬的眉眼,吐气如兰,带着那股甜腻的香气,“我是来恭喜盟主,又清除了一批碍眼的虫子。”
笛飞声没有动,甚至没有低头看她,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她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做好你分内的事。”
角丽谯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或者说,早已习惯。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玄袍袖口那点未干的血迹,动作暧昧,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
“盟主武功盖世,自然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痴迷与不甘的颤音,“可是……阿谯就是想保护你啊。”
她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冰冷无波的侧脸,那疯狂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我想把世上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都杀掉。想把所有你可能受伤的可能,都掐灭。想把你看得紧紧的,谁也不给看,谁也不能碰。”
她的话语偏执得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不容置疑的真诚。
“如果我想保护你呢,盟主?”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声音带着蛊惑般的魔力,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么你……愿意吗?”
空气仿佛凝滞。殿内只有角丽谯身上金铃细微的晃动声,和她那灼热又危险的呼吸。
笛飞声终于动了。
他极慢地、极慢地低下头,那双冰封般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角丽谯的脸上。他的目光里没有厌恶,没有动容,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般的打量。
他看着她艳绝天下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彼此都焚烧殆尽的疯狂爱恋。
过了许久,就在角丽谯眼底那点微弱的期待快要熄灭时,他开口了。
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我笛飞声的路,只有战,没有守。”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劈开她所有精心构筑的偏执与伪装。
“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角丽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楚和更深的疯狂。但她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金铃急响。
“没关系。”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红唇,像毒蛇吐信,“盟主不需要,是盟主的事。”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痴迷而坚定,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
“但阿谯想给,是阿谯的事。”
“我会用我的方式……护着你。”她轻声呢喃,像是誓言,又像是诅咒,“直到你……愿意接受的那一天。”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红衣如血,消失在殿外的阴影里。那叮当作响的金铃声,渐行渐远,却仿佛依旧缠绕在冰冷的空气中,挥之不去。
笛飞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抬手,拂去袖口那点被角丽谯触碰过的血迹。
保护? 他心中嗤笑。
这世间,无人能护他笛飞声。 他也不需要。
只是,那抹如影随形的、带着甜腻香气和疯狂爱意的红衣,终究还是在他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了一抹无法忽视的、浓重而妖异的色彩。
而他并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他不再是金鸳盟盟主,当他以“阿飞”的身份隐匿于那座移动的莲花楼中,看着另一对男女纠缠痴恋时,偶尔也会想起这个殿中的午后。
想起那个说着要“保护”他的、疯癫又执着的女人。
如果…… 如果那时他给的,不是冰冷的拒绝……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碾碎在心底。
他是笛飞声。 他的道,唯有武道巅峰。 情爱?保护? 皆是羁绊,皆是……无用之物。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将殿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那份沉重而扭曲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