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冯灿正对着床底下那一排“战利品”酒坛发愁，门外就传来了侍女惊慌失措的通报声：“郡主！郡主！不好了！百里公子他、他闯进来了！”

闯进来了？

冯灿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房门就“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百里东君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显然是匆匆赶来，发丝微乱，呼吸带着急促，那双平日里或慵懒、或戏谑、或冰冷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实质般的怒火，紧紧锁在冯灿身上。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房间里过多搜寻，就直接落在了冯灿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她床边还没来得及完全遮掩的、露出的几个酒坛封口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冯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狡辩的话，比如“我只是帮你保管一下”，或者“谁让你先降我好感度的”，但在百里东君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百里东君一步步走进房间，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冯灿的心尖上。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浓浓的失望和……一种仿佛早已料到的嘲讽。

他弯下腰，没有去看那些酒，而是伸手，从冯灿散乱的发髻边，拈起了一小片粘在上面的、微不可查的、属于他酒窖特制泥封的碎屑。

他将那点碎屑举到冯灿眼前，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冯灿。”

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是带着戏谑的“郡主”，也不是气急时的“冯灿”，而是一种彻底的、划清界限的称呼。

“偷东西？撒泼？打架？”他每说一个词，眼神就冷一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其刺眼的弧度。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或者说，只是为了给我添堵，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毫无底线，毫无……羞耻心。”

“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冯灿的心脏。与此同时，仿佛被这句话触发了某个开关，更多的、属于童年“长乐郡主”的记忆碎片，汹涌地冲进了冯灿的脑海——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故意把百里东君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准备酿酒用的清晨花瓣，一把扬进了池塘里，看着他在岸边气得跳脚，她得意地哈哈大笑。

她看到自己偷偷在他的墨汁里加了胶水，让他写字时糊成一团，被先生责罚，她躲在门外偷笑。

她看到自己因为他和叶云哥哥玩得好，不带她，就故意跑去告黑状，说百里东君欺负她，害得他被侯爷关禁闭。

她看到自己蛮横地抢走他刚做好的、准备送给叶云哥哥的小木剑，当着他的面掰断，然后扔在地上……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得令人发指。

那些被她（或者说原主）视为“小孩子玩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此刻在百里东君这句“不知悔改”的审判下，显得那么恶劣，那么……欠揍。

冯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原来她（原主）从小就是这么个混世魔王？原来百里东君对她的厌恶和警惕，是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积累的？原来她那些自以为“刁蛮任性”的人设行为，在对方眼里，是如此的令人厌烦和不堪？

那她穿越过来之后呢？落水、摔跤、打架、吐口水、偷酒……岂不是在重复甚至加剧这种令人厌恶的形象？

一股巨大的羞愧和难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不敢再看百里东君的眼睛。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铁一般的事实和对方积年累月的厌恶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百里东君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闪烁的眼神，只当她是被戳穿了心思的无言以对。他冷笑一声，不再看她，弯下腰，开始一言不发地、动作近乎粗暴地将那些酒坛从床底下拖出来。

每一个酒坛被搬动的声音，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冯灿的心上。

她蜷缩在床脚，看着那个曾经在桃花树下许下“酒仙”梦想的少年，此刻为了守护他珍视的东西，在她面前展现出如此冰冷而疏离的一面。童年的记忆和现实的狼狈交织在一起，让她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直到百里东君将最后一坛酒抱在怀里，直起身，他甚至没有再看瘫坐在地的冯灿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空气，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房间里只剩下冯灿一个人，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酒香，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属于百里东君身上的冷冽气息。

【目标人物百里东君好感度：-35。警告！好感度已跌破危险值！请宿主立刻采取补救措施！】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35……

冯灿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知悔改……

是啊，在百里东君眼里，她冯灿，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不知悔改、专门给他添堵的混世魔王。

而她现在，不仅没能扭转这个印象，反而把它坐实了，并且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补救？还能怎么补救？

她连抬头面对他的勇气，都在那冰冷的眼神和尖锐的指责下，消失殆尽了。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小时候自己（原主）那些欠揍的行径，和百里东君刚才那句“不知悔改”，冯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他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受。

这下，是真的……彻底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