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十年修炼，换来的不是花前月下，而是看着他为另一个女子，将整个王朝的腥风血雨搅动于掌心。

羲玄，曾经的闲散信王，如今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女帝麾下最锋利的那把刀。我看着他清俊的眉眼间染上疲惫与肃杀，看着他原本只抚琴弄墨的手指，如今翻覆间便是朝堂格局的变动，甚至……是某些人的生死。

他做得干净利落，所有阴暗的、沾满鲜血的事情，他都替那位身居九重宫阙的女帝承担了。他以为这是爱，是守护，是成全她的盛世梦想。

只有我知道，那史书上将会如何记载——鸟尽弓藏，功高震主。

我能做的，太少太少。我无法阻止他，就像无法阻止河流奔向大海。我只能陪伴。在他于书房中独坐至深夜时，为他添一盏明灯，沏一杯清茶；在他因朝务烦忧蹙眉时，说些山林趣事，试图化开他眉间的郁结；在他偶尔旧伤复发时，用我微薄的妖力，为他缓解些许疼痛。

他待我极好，是真正的信任与亲近，视我为唯一的知己，可以托付后背的“异类”友人。他会对我坦言他的谋划，他的担忧，还有……他对女帝那份从不曾动摇的、炽热的爱慕。

“阿灿，”他有时会这样唤我，眼中带着光，像个献宝的少年，“你说，我将北疆平定，以此作为贺礼送给她，她可会欢喜？”

“阿灿，你看这东海明珠，衬她可好？” “阿灿，待四海升平，我便向她请辞，带你去游历天下，可好？”——最后这句，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出了他内心深处，对那份“狡兔死，走狗烹”结局的一丝潜意识里的恐惧与逃避。

我看着他精心为女帝准备生辰贺礼，那是一支他耗费数月心血亲自设计的凤钗，嵌着无数珍稀宝石，华美绝伦。他眉眼温柔，满是期待，仿佛已经看到她收到礼物时，那或许会对他展露的、难得的真心笑颜。

他不知道，我通过系统早已知晓，女帝近来的暗中布局。她提拔了他的政敌，分散了他的兵权，安插了眼线在他府中。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的监视之下。那支凤钗，在她眼中，恐怕不是情意，而是他“僭越”与“富可敌国”的又一项罪证。

“殿下，”我看着他专注打磨钗尾的样子，心中酸涩难当，忍不住轻声问，“您……真的快乐吗？”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我，眸中的光微微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扬起一个温和却带着疲惫的笑：“为她铺平道路，看她君临天下，便是我的快乐。”

我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他早已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了出去，我又怎能忍心亲手去打碎他此刻的期盼？

“我陪您一起去寻那颗最大的东珠吧，”我挽起一个轻松的笑容，仿佛只是对寻宝感兴趣，“听说藏在深海蚌中，极难采撷，定然配得上陛下的凤钗。”

他眼睛一亮，笑容真切了许多：“好！阿灿，还是你懂我！”

于是，我陪着他，暂时抛开朝堂纷扰，像回到少年时一般，乘船出海，迎着朝阳与风浪，去寻找那颗传说中能映亮黑夜的明珠。看着他站在船头，衣袂翻飞，笑容舒展的模样，我多么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

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我悄悄看着他被霞光勾勒出的侧影。

羲玄，这样的安稳日子，究竟还能有多久？ 我知道风暴将至，却贪恋这暴风雨前，与你并肩的每一寸时光。 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雷霆之怒，这一世，我既回来了，便不会再独自飞走。 你若坠下，我陪你一起。

海天一色，孤帆远影。盛世烟火即将燃起，而我知道，那绚烂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我能做的，只是在这最后的宁静里，陪他完成这场盛大的、自我感动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