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洗的修复工作进展缓慢。
墨听澜有意控制着节奏,大部分时间耗在细致的清理、测量和绘制结构图上。
她需要时间适应深园无处不在的监视,更需要寻找机会接触其他可能藏有线索的藏品。
傅砚深偶尔会突然出现在工作室,问些看似关于修复进度,实则旁敲侧击她背景的问题,每一次都让墨听澜如同经历一场精神上的紧绷跋涉。
这日傍晚,墨听澜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正在清理工具,工作室的门被轻敲了两下后推开。来的不是傅砚深,也不是陈姨,而是一个穿着更为精致的年轻女佣。
年轻女佣林小姐,傅先生请您去一下客厅。
女佣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同于陈姨的活络。
墨听澜心下微诧。来深园几日,傅砚深从未在非工作场合、非用餐时间找过她。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墨听澜(林澜)好的,我马上过去。
她脱下工作服,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角,跟着女佣穿过熟悉的回廊,走向主楼那间极少使用、却极尽奢华的大客厅。
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柔悦耳的笑声,如同玉珠落盘,与深园平日死寂的氛围格格不入。墨听澜脚步微顿,随即恢复自然,迈步走了进去。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傅砚深依旧是一身深色,背对着门口。而他身旁,多了一位身着香槟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女子身姿优雅,妆容精致,一头乌发挽成慵懒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平添几分风情。她正微微侧头对傅砚深说着什么,眼角眉梢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头来。她的目光落在墨听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却用礼貌包装起来的好奇与打量。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砚深,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修复师林小姐吧?
女子声音温软,笑容得体,主动向前迎了半步。
傅砚深这时也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介绍道:
傅砚深林澜
然后又转向那女子,语气依旧平淡,但墨听澜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同于对待旁人时的疏离
傅砚深这位是苏晚。
苏晚。这个名字,墨听澜在姐姐模糊的日记片段里见过,频率不高,但总是伴随着一些隐晦的、带着不安的词语。傅砚深的前未婚妻,也是这座城市社交圈里知名的名媛,古典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
墨听澜(林澜)苏小姐,你好。
墨听澜微微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苏晚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笑容亲切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早就听砚深提起,深园来了一位手艺非凡的修复师,没想到林小姐这么年轻漂亮。
她的握手轻柔而短暂,带着高级香水若有若无的气息。
墨听澜(林澜)苏小姐过奖了。
墨听澜垂下眼睫。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我可没夸张
苏晚笑意盈盈,目光却像最精细的扫描仪,掠过墨听澜身上简单甚至略显朴素的衣着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能入得了砚深眼的,必定是顶尖的人才。林小姐修复的是哪件藏品?一定非常珍贵吧?
墨听澜尚未回答,傅砚深已淡淡开口,带着一种不愿多谈的终结意味
傅砚深一件旧瓷器罢了。
苏晚似乎对傅砚深的打断不以为意,依旧笑着对墨听澜说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砚深就是这样,对在意的东西,总是保护得紧,生怕旁人多问一句。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打趣,眼神却若有深意地飘向傅砚深,带着一丝亲昵的嗔怪。
傅砚深没有接话,目光转向墨听澜
傅砚深叫你来,是苏晚下周末有个慈善晚宴,送了请柬过来。
他示意了一下茶几上那张烫金的精致请柬。
苏晚立刻接过话头,语气热情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是呀,一个很小的私人宴会,主要是为山区儿童募捐。我想着林小姐在深园也挺闷的,不如一起去散散心?就当是多认识几个朋友。
她看向墨听澜,眼神真诚得无可挑剔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林小姐一定要赏光呀。
墨听澜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场合,于她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她正想婉拒
墨听澜(林澜)谢谢苏小姐好意,不过修复工作正在关键阶段,我可能……
傅砚深工作不急于一时
傅砚深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傅砚深你需要适当放松。到时候一起去
他的话,斩断了她所有推脱的可能。墨听澜抿了抿唇,只能应下
墨听澜(林澜)……好,谢谢傅先生,谢谢苏小姐。
苏晚脸上笑容更盛,走过来亲热地想拉墨听澜的手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太好了!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那我们就说定了!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林小姐喜欢什么颜色的礼服?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我认识几个不错的设计师,可以帮你……
墨听澜(林澜)不必麻烦苏小姐
墨听澜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碰触,语气疏离
墨听澜(林澜)我有合适的衣服
苏晚的手悬在半空,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依旧优雅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那也好。期待那天看到林小姐的光彩。
她说着,目光转向傅砚深,语气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砚深,那说好了,你那天可不能迟到哦。
傅砚深嗯
苏晚似乎目的已达到,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拿起手包,优雅告辞
苏晚(傅的前未婚妻)那我就不打扰林小姐休息了。砚深,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她朝傅砚深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才翩然离去。
客厅里只剩下墨听澜和傅砚深,空气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凝滞。
傅砚深慈善晚宴
傅砚深看向墨听澜,目光深邃
傅砚深跟着我就好,不用有压力
墨听澜抬起头,直视着他
墨听澜(林澜)傅先生,我只是个修复师,不适合那种场合。
傅砚深适不适合,我说了算
傅砚深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权威
傅砚深记住你的身份,少说话,跟着我。
身份……是修复师,是雇员,还是……他圈禁在深园里,一个需要偶尔带出去“展示”一下的所有物?墨听澜心底泛起一丝凉意。
墨听澜(林澜)是,我明白了
她垂下眼,掩去所有情绪。
傅砚深回去吧
傅砚深挥了挥手,转身再次面向窗外,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墨听澜默默退出客厅。走在回听松苑的路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那看似热情实则充满审视的话语,傅砚深不容置疑的命令,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苏晚的突然出现,绝不仅仅是送一张请柬那么简单。她那句“对在意的东西,总是保护得紧”,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宣示主权,和对她这个突然出现在傅砚深身边的“修复师”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