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那次近乎窥破的试探,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最终散去,却在黎弃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变得更加谨慎,在外人面前,甚至连眼神都控制得如同最普通的玩偶,毫无生气。然而,在只有他和冷雪菟的私密空间里,那份因获得声音而生的鲜活,却愈发蓬勃地绽放。
他开始不再满足于仅仅回应她的问题,而是主动发起"对话"。他会评价她新烤的饼干"有点焦",会在她挑选衣服时给出"蓝色好看"的建议,甚至会在她看悲情电影默默流泪时,笨拙地递上纸巾(用小手推过去),并嘟囔一句"假的,别哭"。
冷雪菟乐于见到他这种变化,这让她感觉她的糯宝真正地"活"了过来,成为了她生活里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虽然是娃娃形态)的参与者。他们之间的互动充满了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与乐趣。
然而,那份对林暮的、根深蒂固的"敌意",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在黎弃能够更清晰地表达自我后,找到了新的、更"高级"的宣泄方式。
这天傍晚,冷雪菟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艺术史书籍,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课题研究烦恼。黎弃安静地坐在她身侧的抱枕上,目光追随着她时而翻动书页的手指。
室内很安静,只有书页摩擦的沙沙声。忽然,冷雪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震动声。屏幕上清晰显示着"林暮学长"四个字。
几乎是一瞬间,黎弃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他能感觉到冷雪菟翻书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去接,目光在手机和书本之间游移,似乎有些犹豫。
黎弃的圆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一种熟悉的、混合着焦躁和不满的情绪开始在胸腔里发酵。他不想她接那个电话,不想听到那个温和的声音占据她的注意力。
电话固执地响着。冷雪菟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冷雪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喂,学长?
林暮(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如常)雪菟,没打扰你吧?关于下周那个沙龙,我找到一些补充资料,发到你邮箱了,你有空可以看看。
就在林暮说话的同时,黎弃开始了他的"表演"。他不是发出大的声响,而是用那种只有紧挨着他的冷雪菟能听见的、极其细微的呜咽声,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猫。
"呜......"
冷雪菟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她连忙用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小嘴(缝合线的位置),用眼神警告他别闹。
冷雪菟(对着电话努力保持镇定)啊,好的,谢谢学长,我一会儿就去......
黎弃(被她按着"嘴",更加不满,改用那双圆眼睛,无比委屈地看着她,小手轻轻拽她的衣角)
林暮嗯?雪菟,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冷雪菟(心跳加速)没、没有啊,可能是......可能是信号不太好。
黎弃见她还在讲,委屈升级。他挣脱开她按着的手,不再发出声音,而是将整个小身子都贴到她腿上,用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膝盖,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就那样泪眼汪汪地、执着地望着她。
冷雪菟被他这连环攻势弄得心神不宁,电话那头林暮说了什么几乎都没听进去。
林暮雪菟?你在听吗?
冷雪菟(回过神来,慌忙应道)在、在听的,学长你刚才说......
就在这时,黎弃使出了绝杀。他仰起小脸,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望着她,清晰而又带着浓浓鼻音,撒娇般地唤了一声:
"妈妈......"
这一声"妈妈",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依赖和委屈,像颗小石子直接投进了冷雪菟的心湖。
冷雪菟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僵住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颊"轰"地一下瞬间爆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声音叫她妈妈?!
电话那头的林暮显然也听到了这声清晰的呼唤,他的声音顿住了,带着明显的错愕:
林暮......妈妈?雪菟,你......?
"啪!"
冷雪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手指慌乱地在屏幕上一阵乱按,直接结束了通话!她甚至都没看清自己按的是哪里,手机就从汗湿的手中滑落,"咚"地一声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但她完全顾不上去捡手机!
她猛地低头,看向还贴在自己腿上、仰着小脸看她的黎弃。
而黎弃,在叫出那声石破天惊的"妈妈"之后,自己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羞窘。尤其是看到冷雪菟瞬间爆红的脸和震惊的眼神,他"啊"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受惊小动物的轻呼,两只小手猛地抬起来,死死地捂住了自己根本不会脸红的小脸,整个娃娃像只煮熟的虾子,蜷缩起来,恨不得原地消失。
冷雪菟看着他这副羞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连小耳朵尖(布料做的)都仿佛在发烫的可爱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软又麻。震惊过后,一股更汹涌的、混合着极度羞赧和难以言喻的甜蜜暖流,席卷了她全身。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冷雪菟(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和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糯、糯宝......你......你刚才......
听到她结结巴巴的声音,黎弃把脸捂得更紧了,小脑袋埋在自己膝盖里,闷闷的、带着浓浓羞意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
"......不许说!"
冷雪菟看着他这副鸵鸟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她伸出手,轻轻去拉他捂着脸的小手。
冷雪菟(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和宠溺)好,不说,不说。我们糯宝害羞了。
黎弃挣扎了一下,但还是被她轻轻拉开了手。露出的小脸上,那双圆眼睛闪烁着,根本不敢直视她,长长的睫毛(绣线)不停地颤动着。
冷雪菟看着他这少有的、完全不同于平日冷静或委屈的羞怯模样,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将他小心地捧起来,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了贴他发烫(错觉)的小脑袋。
冷雪菟(低声在他"耳边"说,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朵")以后......不许在外面这样叫......听到没有?
黎弃被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同样急促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还有那拂过"耳畔"的、带着雏菊香气的温热呼吸,只觉得身体里的棉花都要烧起来了。他含糊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她颈窝里。
掉在地毯上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无人理会。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和空气中弥漫开的、浓得化不开的甜蜜与羞涩。
这场由吃醋引发的"战役",最终以一声令人脸红心跳的"妈妈"和双方都羞窘不堪的"溃败"而告终。而某种悄然滋生的、超越亲情与陪伴的暧昧情愫,似乎也在这羞赧的沉默中,悄然破土,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