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没得选

三日后的宫宴，成了各方势力角力的戏台。

太子端坐在主位左侧，满面红光地接受百官敬酒，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向角落里的陈奕恒，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陈奕恒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安静地坐在属于他的偏席上，面前的酒杯从未动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像是在思索什么。

张桂源来得晚，一身银灰色锦袍，腰束玉带，刚踏入殿门，殿内的喧闹便静了几分。他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却越过重重人影，精准地落在陈奕恒身上。

那道视线太过专注，陈奕恒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抬起头，与张桂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对方的眼神很深，像藏着漩涡，看得他心头一紧，慌忙低下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这几日，他反复回想张桂源那晚的话。谋逆之言如鲠在喉，可张桂源那句“我保你，也保你陈家”，却像一根藤蔓，悄悄缠上他的心脏。陈家世代忠良，却挡不住帝王猜忌，他入宫本就是为了缓和局势，可若真如张桂源所说，太子无能，父皇猜忌日深，陈家的未来，当真岌岌可危。

“陈妃今日倒是安分。”太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怎么，是嫌这御酒不合口味，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殿内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陈奕恒身上，带着探究与看好戏的意味。陈奕恒捏紧了手指，起身行礼：“回太子殿下，臣只是不胜酒力。”

“哦？是吗？”太子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听说陈妃出身将门，怎么连这点酒都喝不得？莫不是……心里装着别的事？”

这话意有所指，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针对陈家。陈奕恒的脸色白了几分，正想再说些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太子殿下，陈妃身子弱，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太医嘱咐过不可沾酒。殿下这般为难，倒是显得不够体恤了。”

张桂源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太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太子脸色一沉：“二弟这是何意？孤不过是与陈妃说句话，倒是碍着二弟了？”

“臣不敢。”张桂源微微颔首，语气却寸步不让，“只是陈妃既为父皇近侍，身子骨要紧。若是惹得父皇担心，反倒不美。”

他搬出皇帝，太子纵使再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转头去和旁人饮酒，只是看向张桂源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怼。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陈奕恒却觉得后背都沁出了冷汗。他看向张桂源，对方已重新坐下，正低头慢条斯理地用着点心，仿佛刚才那个为他解围的人不是自己。可陈奕恒分明看到，他垂眸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宴席过半，陈奕恒借口更衣，悄悄退了出去。宫道上寒风凛冽，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拢了拢衣襟，正想往回走，身后又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很冷？”

张桂源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玄色的披风。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披风搭在陈奕恒肩上，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留下一片微凉的触感。

“二皇子……”陈奕恒想取下披风，却被他按住了手。

“披着。”张桂源的语气不容置疑，“冻病了，父皇又要怪罪宫人伺候不周。”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陈奕恒却无法反驳。披风上还带着张桂源身上的气息，清冽中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意外地让人安心。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谁都没有说话。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在一起，仿佛也被这无声的氛围缠在了一处。

“太子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张桂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不过是仗着储君之位，虚张声势罢了。”

陈奕恒脚步微顿：“二皇子为何要帮我？”

张桂源转过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你觉得，我是为何？”

陈奕恒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臣……不知。”

“陈奕恒，”张桂源停下脚步，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想要的，从来都很清楚。”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陈奕恒淹没。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占有欲，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让陈奕恒心慌，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悸动。

“这储君之位，我要定了。”张桂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而你陈奕恒，必须站在我这边。”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陈奕恒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你没得选。要么，跟着我，我护你陈家一世安稳。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陈奕恒听得清清楚楚。

寒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发出沙沙的声响。陈奕恒看着张桂源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份病态却又无比真挚的执念，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二皇子想要臣做什么？”

张桂源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耀眼的光，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宝藏。他猛地将陈奕恒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什么都不用做。”他埋在陈奕恒颈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信我，就够了。”

夜色深沉，宫墙巍峨。一场关于权力与爱情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陈奕恒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便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