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灵异言情小说 > 诡异哟
本书标签: 灵异言情  诡异事件 

第24章:骨瓷盏

诡异哟

林栩是在火车的汽笛声里看见朴叔的。民国三十六年的秋,铁轨旁的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朴叔就站在那片碎金似的落叶里,藏青长衫的领口沾着点白瓷渣,手里攥着个用蓝布裹着的东西,棱角分明,像是只瓷盏。

“少爷,跟我走。”朴叔的声音比三年前更哑,像被砂纸磨过,他伸手来接林栩的行李箱,指节上缠着圈发黑的纱布,纱布缝隙里渗着点暗红,不是血,倒像干涸的茶渍。林栩没动,目光落在他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父亲送他的银链铜铃,如今只剩道浅印,印子边缘还沾着点碎瓷,和他领口的瓷渣一模一样。

“我爸呢?”林栩的声音发紧。三天前,他在北平读书时收到封电报,只有“父失,速归,找朴叔”七个字,发报地址是老家镇上的邮局,发报人署名是朴叔。父亲是镇上有名的瓷匠,专做骨瓷,三年前林栩离开家时,父亲还说要给他烧套“岁寒三友”的骨瓷茶具,如今茶具没见着,人倒没了踪影。

朴叔没回答,转身往车站外走。他的脚步很轻,踩在落叶上没发出半点声响,林栩跟着他穿过狭窄的巷弄,看见熟悉的青石板路尽头,老宅的朱漆门虚掩着,门楣上“林记瓷坊”的牌匾掉了半块,剩下的“林记”两个字被人用黑墨涂过,墨痕里嵌着些白瓷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窑灰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老瓷窑黑黢黢的,窑口堆着些破碎的骨瓷片,其中一片上还留着半截指纹,纹路与父亲的完全吻合,指腹处却有道细痕,像是被瓷片划破的。朴叔走到窑边,弯腰捡起片瓷,瓷片边缘沾着点淡黄色的粉末,林栩凑近一看,是父亲调釉时必加的草木灰,只是这草木灰里,竟混着几根花白的头发——是父亲的。

“老爷三天前进了瓷窑,就没再出来。”朴叔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一样砸在林栩心上。他走到堂屋,推开父亲书房的门,里面的景象让林栩倒吸口凉气:书架上的瓷谱散了一地,其中本《骨瓷考》摊在桌上,书页被撕得粉碎,碎片上沾着些淡青色的釉料,还有几缕丝线,是朴叔长衫上特有的棉线。

林栩蹲下身捡碎片,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被朴叔猛地攥住手腕。对方的手像冰一样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少爷别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蒙着层灰雾,“这书……被瓷窑里的东西染过。”

林栩挣开他的手,低头看时,发现那些纸页碎片正在微微颤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蠕动。他刚想再细看,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声,是父亲挂在瓷窑边的铜铃在响。可那铜铃三年前就生了锈,怎么会突然响?

“我去看看。”朴叔说着就往外走,脚步快得有些慌乱。林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疑窦丛生——朴叔在父亲身边待了二十年,向来沉稳,如今却处处透着古怪,尤其是他领口的瓷渣,还有藏在眼底的慌张。

他走到书桌前,父亲的瓷坯刀本该摆在桌上,现在却只剩道刀痕。刀痕中央有个小孔,孔里渗着些淡青色的釉料,像是从瓷窑里带出来的。林栩用指尖蘸了一点,凑近鼻尖闻,那股霉味更重了,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檀香——是朴叔常年带在身上的佛珠串的味道。

突然,书架后的墙壁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敲击。林栩搬开书架,看见墙面有块砖是松动的,撬开后,里面藏着个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釉料味涌了出来——里面装着半块玉佩,是父亲的贴身之物,玉佩边缘有一道整齐的切口,切口处还沾着些干涸的釉料,釉料里裹着一根红线,红线的材质与朴叔长衫领口缝的一模一样。

“少爷在看什么?”朴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栩吓得手一抖,木盒差点掉在地上。他回头时,看见朴叔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布包,布包上渗着些湿痕,像是刚装过什么潮湿的东西。

“这是父亲的玉佩。”林栩把木盒递给他,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朴叔接过木盒时,指尖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闪躲着,“可能是老爷不小心落下的。”他说着就把木盒塞进怀里,转身走向墙角的柜子,“我去给少爷找些炭火,夜里凉。”

林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的长衫袖口沾着些白色的粉末,凑近一闻,是石膏的味道——父亲书房里从不放石膏,只有后院的瓷窑边,为了修补窑壁,才堆着些。他悄悄跟在朴叔身后,看着他走进书房旁的耳房,耳房的门没关严,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林栩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朴叔正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个陶罐,罐口冒着白气,里面装着些淡青色的液体,像是釉料混着水。他从怀里掏出个骨瓷盏,盏身是淡青色的,盏底刻着个“林”字,是父亲的落款,可盏口边缘却沾着些碎肉,盏底的釉料正在慢慢凝固,凝固的釉面上,竟映出了父亲的侧脸,眼睛睁得极大,像是在求救。

“老爷,别怪我。”朴叔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不停发抖,“是你非要用‘骨泥’烧那盏‘忘忧盏’,是你非要唤醒里面的东西……”他说着,从陶罐里捞出一样东西,林栩看清了——那是半张人脸,皮肤已经泛青,眼角有颗痣,是父亲的模样,人脸的边缘还沾着釉料,像是被瓷盏“染”过一样。

林栩的心跳得飞快,他想起父亲失踪前,曾给他写过一封信,信里说要烧盏特殊的骨瓷盏,用的是“祖传骨泥”,烧好后能让人忘记烦恼。当时他只当父亲是痴迷制瓷,现在想来,那“骨泥”根本不是普通的瓷泥。他正想推门进去,耳房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陶罐摔在了地上,淡青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朴叔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根手指,手指上戴着父亲常戴的玉扳指,指节处还沾着釉料。

“少爷!”朴叔猛地抬头,看见门缝后的林栩,眼睛瞬间红得像要滴血。林栩转身就跑,却被朴叔一把抓住衣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将他按在墙上,“你都看见了?”他的声音嘶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都知道了?”

“我父亲呢?”林栩挣扎着,目光落在朴叔手里的手指上,“那根手指……是我父亲的吗?”

朴叔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瓷片,“是,也不是。”他松开林栩,从怀里掏出那盏骨瓷盏,递到林栩面前,“你看这盏身,是不是比普通骨瓷更润?”林栩被迫低头,看见盏身的淡青色釉料下,竟隐隐透出些白色的纹路,像是骨头的纹理,“这就是‘骨泥’的秘密——用死人的骨头磨成粉,混着瓷泥烧,烧出来的骨瓷才会这么润。你父亲,就是想烧盏最完美的骨瓷盏,才用了自己的骨头。”

林栩浑身发冷,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告诉他,骨瓷的“骨”是牛骨,可朴叔手里的瓷盏,分明藏着人的骨头。“不可能!我父亲不会这么做!”

“不可能?”朴叔的笑容变得诡异,他指着后院的瓷窑,“你去瓷窑里看看,那里有你父亲的半截身子,剩下的,都被我磨成了骨泥,掺进了这盏里。”他说着,突然举起瓷盏,朝着林栩的头砸来,“你父亲说了,最完美的骨瓷盏,需要两代人的骨头,现在,该轮到你了!”

林栩趁机推开朴叔,朝着后院的瓷窑跑去。他想起父亲信里的最后一句话:“瓷窑有密道,遇险可逃,切记,勿碰忘忧盏”。他冲到瓷窑边,掀开窑口的石板,果然看见底下有个黑漆漆的密道。他刚要往下跳,就被朴叔抓住了脚踝,对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你跑不掉的!林家的人,都得为这盏骨瓷陪葬!”

林栩挣扎着踢开朴叔,跳进密道。密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个人爬行,他摸索着往前爬,手里的火柴快用完了,只剩最后一根。他擦亮火柴,看见密道的墙壁上刻着些字,是父亲的笔迹:“朴叔非善类,其母死于我父之手,他恨林家,欲用骨瓷盏报仇,忘忧盏能控人心智,我已被其所控,勿信我言”。

火柴灭了,林栩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父亲不是自愿用自己的骨头烧瓷,是被朴叔控制了。他继续往前爬,突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是个骨瓷盏,盏身刻着“忘忧”两个字,正是父亲要烧的那盏。他刚想把瓷盏推开,就听见身后传来朴叔的声音:“少爷,别扔,那盏里有你父亲的魂,你扔了它,你父亲就永远不得超生了。”

林栩回头,看见朴叔举着火把站在密道入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你看,这盏是不是很完美?”朴叔举起手里的瓷盏,火光下,盏身的纹路更清晰了,“只要你把你的骨头也掺进去,这盏就能成为传世之宝,你父亲也能永远留在这盏里,多好。”

林栩看着他疯狂的眼神,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骨瓷考》,书里说过,骨瓷怕火,遇高温会碎裂。他摸出怀里的火柴,擦亮后扔向朴叔手里的瓷盏。火光瞬间窜起,朴叔手里的瓷盏“咔嚓”一声裂开,里面渗出些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朴叔发出一声惨叫,抱着瓷盏倒在地上,他的皮肤开始慢慢脱落,露出底下泛着青色的骨头,像是被瓷盏染过一样。

“不!我的完美骨瓷盏!”朴叔在火里挣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阵“咔嚓”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林栩趁机爬出密道,发现自己站在老宅后面的山林里。他回头望,看见老宅的方向冒出浓烟,瓷窑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他攥着手里的“忘忧盏”,盏身已经裂了道缝,裂缝里渗出些淡青色的釉料,像是在流泪。

天亮时,林栩回到老宅,火已经灭了,只剩下满地的灰烬和瓷片。他在瓷窑里找到父亲的半截身子,身体已经被烧得发黑,手里还攥着块瓷片,上面刻着个“栩”字,是父亲的笔迹。他把父亲的遗体埋在山林里,立了块无字碑,又把那盏“忘忧盏”摔碎,埋在碑前。

离开老家的那天,林栩又在火车站看见个穿藏青长衫的人,手里攥着个蓝布裹着的东西,像是只瓷盏。他刚想走近,那人就消失在人群里,只留下片白瓷渣,沾在他的衣角,和朴叔领口的瓷渣一模一样。

后来,有人问起林栩那段经历,他总是沉默。直到多年后,他在北平的古玩市场看见盏淡青色的骨瓷盏,盏底刻着个“林”字,盏身的釉料下,隐隐透出些白色的纹路,像是骨头的纹理。他刚想伸手去碰,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少爷,这盏可是传世之宝,你要买吗?”

林栩回头,看见个穿藏青长衫的人,领口沾着点白瓷渣,手里攥着个蓝布裹着的东西,棱角分明,像是只瓷盏。那人的脸,和朴叔的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颗痣,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林栩吓得后退一步,撞翻了身边的摊子,瓷片碎了一地,其中一片上,映出他的脸,眼角竟也多了颗痣,和父亲、朴叔的一模一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冰凉,像是瓷做的。

那天晚上,林栩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瓷窑里,朴叔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把瓷坯刀,笑着说:“少爷,该磨骨泥了,你的骨头,最适合烧骨瓷了。”他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瓷,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朴叔的刀,慢慢靠近他的手臂,发出“咔嚓”一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梦醒后,林栩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道伤口,伤口边缘沾着点淡青色的釉料,和“忘忧盏”里的釉料一模一样。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痣越来越深,皮肤越来越白,像极了那盏淡青色的骨瓷盏。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的。林家的人,注定要为那盏骨瓷盏陪葬,一代又一代,永远没有尽头。

上一章 第23章:画皮砚 诡异哟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25章:槐树下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