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的动静猛地撞进来时,徐淮卿正低头帮郑悦苓择着竹篮里的荠菜,指尖刚捏起一片带泥的菜叶,就听见“哐当”一声脆响——院里晒着玉米的竹筛子翻在地上,十几道黑衣人影正围着童衍缠斗,而宋颜她倒在徐姥姥身前,米白色的棉麻裙摆下,正洇开一片刺目的红,像雪地里泼了一捧朱砂。
“颜她!”徐淮卿的声音瞬间劈了调,手里的荠菜撒了一地,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进院子。郑悦苓和苏沐好也惊得跑进去,郑悦苓抄起墙根劈柴用的铁斧,斧刃映着日光泛出冷光;苏沐好则拽过院角支着晾衣绳的粗木扁担,指节攥得发白,两人一左一右堵住了院子两侧的窄巷,断了黑衣人的退路 。
童衍刚用短刀划破身前一人的手腕,转身就看见宋颜倒在地上,心口骤然一紧,刚要扑过去,斜后方就有个黑衣人举着铁棍朝他后心砸来。徐淮卿眼尾泛红,瞥见脚边滚落的铁棍,弯腰抄起时指节都在发颤,朝着那黑衣人的后颈狠狠砸下——“咚”的一声闷响,那人像袋破布似的踉跄着栽倒,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瞬间没了动静 。
院里多了帮手,童衍彻底没了顾忌,短刀在指间转了个利落的弧度,刀刃直逼黑衣人咽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郑悦苓挥着铁斧,斧刃擦着一人的胳膊划过,在青砖地上劈出道浅痕,吓得那人怪叫着缩手;苏沐好则绕到侧面,趁一个黑衣人分心时,扁担横劈在他膝盖上,那人腿一软跪倒在地,被她顺势踹翻按住。黑衣人本就被童衍耗了大半力气,见对方人多势众,领头的黑衣人喉间低喝一声,从腰间摸出个烟雾弹往地上一摔,白色烟雾瞬间弥漫了半个院子,等烟散时,只剩下三个伤兵和被徐淮卿砸晕的那人,其余人早已没了踪影 。
“别让他们跑了!”郑悦苓盯着墙头残留的黑衣衣角,刚要追出去,就被苏沐好拽住。“先看颜她!”苏沐好的声音带着急意,指了指地上的宋颜她。徐淮卿根本没顾上追人,他跪在宋颜她身边,膝盖硌在青石板上生疼也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肩,手都在抖:“颜她?颜她你睁睁眼,看看我……”宋颜她的脸白得像张宣纸,唇上没半点血色,小腹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不敢碰,只能死死攥着她冰凉的手,指尖的温度几乎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 。
徐淮卿指尖触到宋颜她冰凉的皮肤时,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小心翼翼又发着抖将人打横抱起——宋颜她很轻,此刻却软得像没了骨头,头歪在他肩窝,温热的呼吸细若游丝,喷洒在他颈侧,却让他浑身发冷 。
“车!苏家的车在路口!”他朝着院外吼,脚步踉跄却没停,抱着宋颜她往院门口跑时,衣角蹭到了翻倒的竹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郑悦苓和苏沐好对视一眼,郑悦苓蹲下身快速检查了被砸晕的黑衣人的口鼻,确认还有气息后,和苏沐好一起解下腰间的麻绳,三两下就把人捆在了老槐树上,绳结勒进对方的胳膊,打了个死结。“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去医院,有事随时联系!”郑悦苓朝着两人的背影喊,手里紧紧攥着铁斧,目光警惕地盯着巷口 。
苏沐好家的黑色轿车就停在路边,童衍几步冲过去拉开车门,手指因为着急,拉门时蹭到了车门边缘,留下道浅浅的红痕也没在意。徐淮卿弯腰将宋颜她轻轻放在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攥着她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手背:“快!去县医院,用最快的速度!”他朝童衍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
童衍应声坐进驾驶座,油门一脚踩到底,轿车“嗡”地一声冲了出去,轮胎碾过路边的石子路,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车刚驶出镇子,童衍就摸出手机拨了120,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颤,按号码时错了两次:“喂!救护车!我们在往县医院的路上,现在刚过秦仓镇的石桥,大概还有十分钟……对!腹部中刀,伤口很深,人快昏迷了,你们能不能再快点!”挂了电话,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徐淮卿正低头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宋颜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
与此同时,郑悦苓守在老槐树下,刚掏出手机想给徐淮卿发定位,就见被捆着的黑衣人悠悠转醒。对方眼珠转了转,突然咧嘴笑了:“你们惹错人了,宋小姐落在我们手里,迟早……”话没说完,郑悦苓手里的铁斧就“咚”地一声劈在他身边的槐树上,斧刃嵌入树干半寸,吓得黑衣人瞬间闭了嘴。“我劝你老实点,”郑悦苓眼神冷得像冰,“等我们查清楚你们的来路,有你好受的 。”
轿车里,徐淮卿低头看着宋颜她,她的脸白得透光,唇色泛青,额角沁出的冷汗打湿了碎发。他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她的额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颜她,撑住……马上就到医院了,别睡,我还没带你去看你想看的那片油菜花田呢,你不能睡……”宋颜她像是听到了他的话,眼睫轻轻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睛 。
没等多久,前方就闪起了救护车的红蓝顶灯。童衍猛地刹车,轮胎在地面拖出长长的黑痕。徐淮卿立刻推开车门,和赶下来的医护人员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宋颜她抬上担架。“我跟她去!”他扒着救护车的门,不等医护人员回应就坐了上去,全程紧紧攥着宋颜她的手,一刻也没松开 。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了午后的安静,童衍开着车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划了好几下才找到那个存着“宋董”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比刚才打120时还要急:“董事长!是我,童衍!大小姐她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宋清复大概正在开视频会议,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背景里还能听到键盘敲击声:“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
“大小姐在秦城秦仓镇被人刺伤了腹部,现在正往县医院送,救护车刚过了城郊的转盘!”童衍咬着牙,把语速压得尽量清晰,每个字却都透着慌,“伤口很深,人快昏迷了,您快过来,立刻!医院的地址我现在就发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宋清复骤然变调的声音,沉稳全消,只剩下惊急:“什么?!她她怎么会在秦仓镇?我马上过去!你盯着点医院,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挂了电话,童衍立刻编辑地址发送,又给徐淮卿发了条信息:“董事长已经在过来的路上,我在医院门口等他 。”
救护车刚在县医院急诊楼前停稳,车门就被猛地拉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快步往里冲,宋颜她安静地躺在上面,脸上盖着薄薄的氧气罩,小腹处的纱布已被血浸得半透,连担架床的白色床单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抢救室!快!准备输血,病人失血过多!”护士的声音穿透走廊的嘈杂,担架床的轮子碾过地面,留下急促的“咕噜”声 。
徐淮卿紧跟着跑进去,直到抢救室那扇门“咔哒”一声合上,将他隔绝在外,他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慢慢蹲了下去。他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用力到发白,指缝间渗出了细汗。眼前反复晃着宋颜她倒在院里的样子,那片刺目的红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声音发哑地念着她的名字:“她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童衍停好车就往这边冲,额角还沾着刚才开车时溅上的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抢救室紧闭的门,又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徐淮卿,他的心猛地沉了沉,没敢多问,只在他旁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死死锁着那扇门,指尖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
没过十分钟,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宋清傅分公司的姚总带着两个保镖快步走来,身上还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却歪了,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接到电话后就立刻赶了过来。“她她小姐呢?”他走到童衍身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心脏骤然一紧 。
“姚总,大小姐还在抢救,医生说腹部中刀,失血很多。”童衍低声回答,不敢看姚溯辰的眼睛。姚溯辰点了点头,走到徐淮卿身边,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她她小姐从小就坚强,她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的声音却有些发颤,目光紧紧盯着抢救室的门,指尖也开始微微发抖 。姚溯辰的命是宋清傅捡回来的,宋颜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抢救室门口的红灯亮了足有半个钟头,每一秒都像浸在冷水里,冻得人骨头缝都疼。徐淮卿蹲得腿麻了,刚想站起来,就见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
医生摘了口罩,脸上带着点疲惫的松弛,冲他们点了点头:“手术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腹部伤口很深,好在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有点多,后续需要留院观察一周左右,家属要多注意照顾,别让她情绪太激动 。”
徐淮卿悬着的心“咚”地落回原处,腿一软差点站不稳,扶着墙才稳住。他朝着医生连声道谢,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越过医生往担架床上望——宋颜她还睡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匀了些,氧气罩已经摘了,唇上有了点淡淡的粉,看起来安稳了不少 。
护士推着担架床往病房走,徐淮卿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指尖想碰又怕惊扰了她,只轻轻悬在她手旁。姚溯辰跟在后面,看着宋颜她安静的睡颜,紧绷的背脊终于放松了些,冲身边的保镖低声吩咐:“去查,秦仓镇的黑衣人,还有他们背后的人,一查到底 。”
童衍在一旁听了医生的话,也松了口气,上前低声道:“小徐先生,姚总,我去办入院手续和缴费,你们先去病房等着 。”徐淮卿和姚溯辰同时点了点头,徐淮卿声音还带着哑:“麻烦你了,顺便帮我给郑悦苓报个平安,让她看好那个黑衣人,别出意外 。”
病房里很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偶尔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徐淮卿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宋颜她没扎针的那只手,她的手还凉,他用掌心焐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姚溯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眉头依旧微蹙,显然还在担心黑衣人的事,但看到床边徐淮卿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轻轻叹了口气——只要她她没事就好,剩下的,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