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的回响

冰冷的子弹和死亡威胁像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密室内的空气。恐惧无声地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立刻转移！”苏婉清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脸上看不到慌乱，只有一种面临危机时的极致冷静。“老陈，启用三号备用点。小蝶，清除所有电子痕迹。阿爆，把所有研究资料，包括那张试卷和《山海经》，做无害化处理，能记下的记在脑子里。”

　　命令清晰而迅速。没有人质疑，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每个人行动起来。小蝶的手指在收音机键盘上飞舞，执行着复杂的清除程序。阿爆则心疼但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写满演算的纸张塞进一个小铁盆，准备点燃。冷峰已经检查好了武器，如同一道阴影守在门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外面任何一丝异动。

　　林小凡还攥着那枚子弹和字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琴弦已断，亡魂无声……”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哥哥……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别发呆！”苏婉清低喝一声，将一套粗布衣服塞到他手里，“换上，我们五分钟后从密道走。”

　　五分钟后，五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中药铺密室，通过一条连接着隔壁杂货店仓库的狭窄密道，融入了夜色笼罩下的上海。他们舍弃了大部分装备，只带着最基本的武器、少量现金和牢牢刻在脑子里的信息。

　　三号备用点位于靠近码头区的一间废弃仓库阁楼里，这里空气污浊，弥漫着鱼腥和铁锈的味道，但视野开阔，易于警戒和撤离。

　　惊魂甫定，压抑的气氛依旧笼罩着小小的阁楼。死亡的威胁如此真切，让之前所有的冒险都显得像是儿戏。

　　“他们怎么会知道安全屋的位置？”阿爆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老陈那里应该是绝对安全的……”

　　“没有绝对的安全。”苏婉清脸色凝重，“可能是我们之前的行动留下了尾巴，也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她没有明说，但“黄雀在后”的警告如同阴云般悬在每个人心头。

　　冷峰靠在窗边，沉默地擦拭着他的手枪，眼神比以往更加冰冷。

　　林小凡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依旧沉浸在“亡魂无声”带来的冲击中。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在他心底翻涌——不甘，还有愤怒。哥哥生死未卜，自己像老鼠一样被追杀，这一切，难道就因为那份该死的试卷和一个他根本不了解的“樱花计划”？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小凡忽然抬起头，声音沙哑但坚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摊开手掌，那枚子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们越是想吓退我们，越是说明我们找的方向是对的！那把二胡，还有‘东楼’的‘夜莺’，一定是关键！”

　　苏婉清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在这种压力下没有崩溃，反而被激起了斗志，这个“废柴”学渣的韧性超出了她的预期。

　　“没错。”苏婉清接口道，“敌人知道二胡，甚至可能已经拿到了二胡，但他们显然没有从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否则就不会用死亡威胁来阻止我们继续追查。这说明，信物可能还在，或者，取走二胡的人，并非敌人。”

　　“取走二胡的人……”林小凡喃喃道，那个在恒昌当凭当票和密语取走盒子的人，成了新的谜团。“会是我哥吗？如果他还活着……”

　　“可能性存在，但很小。”苏婉清冷静地分析，“如果他安全，应该会直接联系我们。更大的可能是他信任的人，或者……是他本人但在极度危险、无法露面的情况下安排的。”

　　“我们现在两条路。”冷峰突然开口，言简意赅，“一，找出取走二胡的人。二，直接去‘东楼’，找‘夜莺’。”

　　找出取走二胡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直接去“东楼”百乐门，那里是上海滩最繁华、眼线最杂的地方，无疑是龙潭虎穴。

　　“去东楼。”林小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们没有时间了。敌人知道我们在查，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夜莺’也可能有危险。”他想起了那句“黄雀在后”。

　　苏婉清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冒险的决定。“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去。百乐门顶层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需要邀请函或者有头有脸的人物引荐。而且，我们这个样子……”她看了看众人狼狈的样子，“连大门都进不去。”

　　如何进入守卫森严、需要身份的百乐门顶层，成了摆在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邀请函……或者找个有份量的人带我们进去……”阿爆冥思苦想，“我们认识的人里……老钱？他好像没那么大面子……”

　　“或许……不需要真的进去。”小蝶怯生生地举起笔记本，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百乐门建筑外观，旁边标注着一些电波符号。“顶层……有独立的……备用供电线路……和外部通讯天线……如果……能制造一个小范围的……供电波动……或许……能迫使里面的人……短暂疏散……或者……制造混乱……”

　　她提出的，是一个技术性潜入的思路，利用她最擅长的领域。

　　“理论上可行！”阿爆立刻来了精神，“只要计算出备用线路的负荷临界点，施加一个精确的瞬时过载，就能引发跳闸而不损坏设备！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我们混不进顶层，但可以混进被疏散出来的人群，或者趁乱寻找其他入口。”苏婉清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无疑比硬闯或者寻找引荐人要快捷且隐蔽得多。

　　计划初步成型：由小蝶和阿爆负责在外部制造供电故障，苏婉清、冷峰和林小凡则趁乱接近百乐门，寻找接触“夜莺”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们开始细化方案时，阁楼下方废弃的仓库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金属碰撞的异响！

　　非常轻微，但在寂静的夜里和高度紧张的神经下，却清晰可闻！

　　冷峰瞬间如同被惊醒的猎豹，无声地移动到阁楼入口，手枪指向下方。苏婉清也立刻熄灭了唯一的一盏小油灯，阁楼陷入一片黑暗。林小凡和阿爆屏住呼吸，小蝶则下意识地抱紧了她的设备。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紧张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方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他们的幻觉，或者是老鼠碰倒了什么东西。

　　但冷峰和苏婉清都没有放松警惕。这种寂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危险。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柱从仓库某个角落的通风口射了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划出一道轨迹，然后迅速熄灭！

　　不是手电，更像是……某种镜子的反光？而且是有规律地闪烁了几下！

　　摩斯电码？！

　　在场的人里，只有小蝶和受过专业训练的苏婉清、冷峰能瞬间识别！

　　小蝶的手指在黑暗中无声地快速敲击着膝盖，翻译着那短暂的光信号。几秒钟后，她在黑暗中摸索到苏婉清的手，在她手心里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字。

　　苏婉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在冷峰耳边极低地说了句什么，冷峰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些，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对着阁楼下方黑暗的仓库，用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敲了敲地板。

　　三长，两短，一长。

　　短暂的沉默后，仓库里传来了轻微的、有人移动的声音。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在靠近阁楼的楼梯。

　　阁楼上的众人心再次提起。

　　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楼梯口。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只能看出那是一个穿着深色风衣、戴着礼帽，身形高挑瘦削的人影。

　　那人影停在楼梯口，没有继续上前，似乎也在观察。

　　“亡魂……未必无声。”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林小凡耳边炸响！这是对那张死亡威胁字条的直接回应！

　　“你是谁？”苏婉清冷静地问道，她的手也按在腰间的枪上。

　　那人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青鸾’的弟弟？”

　　林小凡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应道：“是我。”

　　人影似乎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将一个东西放在了楼梯最高一级的台阶上。

　　“他想办法送出来的。”人影低声说，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时间不多了，‘夜莺’等不了太久。百乐门，明晚，舞会‘假面狂欢’。”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那人影迅速后退，如同融入黑暗般消失在楼梯下，仓库里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阁楼上，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苏婉清才摸索着重新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楼梯最高一级，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的物件。

　　林小凡颤抖着走上去，拿起那个包裹。入手沉甸甸的，形状……非常熟悉。

　　他一层层打开油布。

　　当最后一块油布掀开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油布包裹着的，正是那把黑檀木琴杆、蟒皮琴筒，琴轴带有磕痕的二胡！

　　而在琴杆底部，靠近琴筒的地方，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刻字——“废柴”，清晰可见！

　　哥哥林小平的二胡！竟然以这种方式，被一个神秘人送到了他们面前！

　　“亡魂未必无声……”林小凡抚摸着冰凉的琴杆， repeating the words，心中五味杂陈。哥哥还活着？至少，他还在努力传递着信息！这把二胡，就是证明！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虽然微弱，却顽强地驱散着死亡的阴霾。

　　明晚，百乐门，“假面狂欢”舞会。他们必须去，也必须找到“夜莺”。而手中的这把二胡，或许就是叩开真相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