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教室总带着周末残留的慵懒和新的躁动。班主任李墨言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高个子男生。“同学们，介绍一下新来的转校生，陆景言，从临市一中转来，大家欢迎。”
名叫陆景言的男生向前一步，利落的短发，小麦色皮肤，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带着一股阳光又洒脱的气息。“大家好，我叫陆景言，喜欢打篮球和爬山，以后请多关照。”他的声音爽朗，毫不怯场，瞬间吸引了全班的目光，尤其是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和亮起来的眼神。
江溯正懒洋洋地转着笔，闻言抬头瞥了一眼。新同学？看起来挺活跃。他没什么特别感觉，正准备继续神游天外，却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斜后方的沈怀舟。沈怀舟也正看着讲台，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在陆景言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平常看陌生人多了那么一两秒。——装深沉。 江溯在心里哼了一声，别开脸。
座位安排下来，陆景言恰好被分到江溯这一组，坐在他斜前方。课间，陆景言很快就和周小年他们打成一片，聊NBA，聊新出的游戏，笑声不断。他似乎对谁都热情，转头就自然地问江溯：“嘿，江溯是吧？下午体育课打球吗？我看你个子挺适合打前锋。”
这种直接的、毫无隔阂的搭话让江溯愣了一下。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或仅限和周小年等少数人接触，对这种扑面而来的热情有些措手不及。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陆景言也不在意，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那就说定了！”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沈怀舟看在眼里。他正和学委核对一份名单，目光偶尔掠过这边，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只是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江溯敏感地捕捉到那道视线，心里莫名烦躁起来。——看什么看？ 他觉得沈怀舟那种眼神像是在审视，像是在评判他和新同学的互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篮球场上果然热闹起来，陆景言技术不错，动作灵活，很快成了场上的焦点。他频频给江溯传球，喊着“溯哥，好球！”，即使江溯偶尔失误，他也只是咧嘴一笑：“没事，下次再来！”这种毫无压力的氛围，是江溯在沈怀舟身边从未感受过的。他不知不觉也投入进去，跑动、抢断、投篮，出了一身汗，心里那股莫名的憋闷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一场激烈的对抗赛后，众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场边休息。陆景言从包里拿出几瓶功能性饮料，挨个分给大家，轮到江溯时，他递过一瓶冰镇的，笑道：“溯哥，打得不错啊，以后常一起打！”
江溯接过瓶子，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随口回了句：“你传球挺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就在这时，一瓶贴着药店标签的、成分看起来更专业的电解质补充饮料，无声地放到了江溯手边的长椅上。瓶身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比陆景言那瓶看起来更冰。江溯一愣，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是沈怀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额头上也有细汗，呼吸平稳，目光落在江溯因为运动而泛红、汗湿的脖颈上，语气平淡无波：“运动后喝这个，更好。”
场面瞬间有点安静。周小年眨眨眼，看看陆景言，又看看沈怀舟，表情微妙。陆景言也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爽朗地打圆场：“还是舟哥想得周到！专业！”
江溯盯着那瓶突然出现的“专业”饮料，又看了看手里陆景言给的冰镇饮料，心里那点刚被阳光驱散的阴霾瞬间又聚拢起来，甚至更浓了。——他什么意思？ 是觉得陆景言给的东西不上档次？还是故意在新同学面前展示他的“体贴”和“优越”，暗示自己和他更熟？这种被当成“物品”比较和“争夺”的感觉，让江溯极其不爽。
“用不着。”江溯硬邦邦地回绝，把手里的冰镇饮料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故意发出畅快的声音。然后，他看也没看那瓶电解质水，站起身对陆景言说：“走，再去投几个。”
陆景言应了一声，起身跟上。沈怀舟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瓶被拒绝的饮料，沉默地拿起来，拧开，自己慢慢喝了一口。阳光将他独自站立的身影拉得细长。
放学后，陆景言约江溯和周小年一起去学校后街新开的拉面馆。江溯犹豫了一下，瞥见沈怀舟正独自在座位上整理书包，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冷清。他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吃饭时，陆景言很健谈，话题不断，江溯和周小年被逗得哈哈大笑。只是江溯偶尔会走神，想起篮球场边那瓶被拒绝的水，和沈怀舟沉默离开的背影。
回到宿舍，周小年洗漱去了。江溯推开204的门，发现沈怀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安静的轮廓。听到开门声，他头也没抬。江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书桌一角，那瓶电解质水空了一半，瓶身上的水珠已经干了。
陆景言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江溯以为自己会享受这种没有沈怀舟压迫感的新鲜空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怀舟那种沉默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坚持的“干扰”，以及他独自喝下那瓶水的画面，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次直接的“挑衅”更让他心烦意乱。
——这个转校生，好像让一切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江溯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心里乱糟糟的。他依然讨厌沈怀舟，这一点毫无疑问。但那种讨厌里，似乎混进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极其微妙的……在意？而这丝在意，恰恰因为陆景言这个阳光开朗的“对照组”的出现，开始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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