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庆典

开春后，北平城的气氛越发紧张。大街小巷贴满了各式告示，一会儿是张大帅的征兵令，一会儿是戚司令的安民告示。老百姓们匆匆走过，头都不敢多抬。

缀玉梨园内却是一番热闹景象。三月十八是梨园行的老郎神诞辰，凤栖班依例要唱三天大戏。

“左边一点，再高些...好了好了！”陈班主指挥着徒弟们悬挂彩灯和锦幡。整个戏园子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

惊鸿坐在后台，由着小徒弟给他试新做的戏服。水绿色的缎子上绣着百蝶穿花图案，灯光下流光溢彩。

“师父，戚司令送来的料子真好，这蝴蝶跟活了似的！”小豆子一边整理衣摆一边赞叹。

惊鸿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淡淡道：“料子好不如手艺好。告诉你多少次，捻线要匀，针脚要密，这翅膀边缘还是太糙了。”

小豆子吐吐舌头：“徒儿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自惊鸿破例收徒后，小豆子进步神速，已是这一批徒弟里最出色的。惊鸿表面冷淡，心里却是满意的。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裴炎大步流星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张大帅的人又来了，说是要收什么‘庆典捐’！”

惊鸿眉头微蹙：“班主呢？”

“正在前头周旋呢。”裴炎压低声音，“听说张大帅败走保定，手下人狗急跳墙，四处勒索。”

惊鸿起身，戏服水袖轻拂：“我去看看。”

前厅里，三个军装汉子正与陈班主对峙。为首的瘦高个阴阳怪气：“陈班主，不是我不给面子。这大庆典的，弟兄们总得沾点喜气不是？”

陈班主陪着笑：“军爷说的是，只是这数目...实在有些为难。”

瘦高个啪地一拍桌子：“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明天就封了你这戏园子？”

“好大的口气。”惊鸿缓步走出，水绿色戏服在灯下流光溢彩，“不知这位军爷是哪部分的？戚司令知道您这么体恤民间疾苦吗？”

瘦高个见到惊鸿，眼睛一亮，随即冷笑：“少拿戚少棠压我！一个戏子，真当攀上高枝了？”

惊鸿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惊鸿不敢。只是听说戚司令最恨扰民之举，若是知道几位这般‘体恤’百姓...”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汽车声。一个清冷声音响起：“什么事这么热闹？”

戚少棠一身戎装走进来，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惊鸿身上时微微一顿。

几个兵痞顿时变了脸色，瘦高个忙躬身：“司、司令！您怎么来了...”

戚少棠不理他，径直走到惊鸿面前：“这身戏服很衬你。”

惊鸿微微躬身：“司令谬赞。”

戚少棠这才转身，冷眼看着那几个兵痞：“张大帅的手伸得够长啊。”

瘦高个冷汗直冒：“司令恕罪！我们只是、只是来恭贺梨园庆典...”

“是吗？”戚少棠挑眉，“那我怎么听说你要封了这戏园子？”

“不敢不敢！绝对是误会！”

戚少棠对副官摆手：“带下去，按军法处置。”

处理完兵痞，戚少棠对陈班主道：“班主放心，今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陈班主连声道谢，忙引戚少棠去雅间。

惊鸿正要回后台，却被戚少棠叫住：“段老板可否赏光喝杯茶？”

雅间内，茶香袅袅。戚少棠屏退左右，只留惊鸿一人。

“近日少来听戏，事务繁忙。”戚少棠亲自为惊鸿斟茶。

惊鸿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戚少棠的手背，两人俱是一顿。

“司令日理万机，惊鸿明白。”

戚少棠凝视他：“那日所说之事，段老板考虑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