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管抵着太阳穴，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肉。我盯着倒计时牌，00:00:10。
钟楼的整点报时从头顶传来，一声，两声。我数到第三声时，鼻血滴在了档案纸上。洇开的血迹里，“第7次记忆移植手术同意书”几个字开始游动，像是被烫红的铁块烙进纸面。
白烬的脸又闪出来。那夜他站在雨中，衬衫前襟被血染透，胸前别着的洋甘菊胸针被气浪掀飞，直插进我眼眶。我记得那朵金属花瓣扎进眼球的触感，温热的血滑进嘴角的味道。
“你不是向日葵。”蕾娜的声音从全息投影里飘出，画面还在扭曲，“也不是洋甘菊。预言从不说谎，双生花只能开出同一枝。”
我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的半枚鸢尾印记泛着红光。墙上的图腾跟着亮了起来，和它一起亮起的，还有我脑子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你每杀他一次，就在灵魂里烙下一道鸢尾印记。”
蕾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全息投影突然分成九个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我，每个我都在杀死白烬。
第一次是在雪地，我举着枪对准他的眉心，他说“你不该来的”，然后笑了。
第二次是在废墟，我握着匕首刺进他胸口，他咳出的血喷在我脸上，滚烫。
第三次……
第九次。
画面一个接一个闪过去，我看到自己一次次举起武器，一次次看着他倒下，而每次杀人后，我的锁骨下方就会多一道伤痕——那是鸢尾印记的形状。
“阿尔曼皇帝给你的‘忠诚’，不过是用挚友的骨灰砌成的牢笼。”
我猛地抬头，全息影像里的蕾娜正朝我微笑。她穿着圣女白袍，发梢滴落星光。我扯过桌上的枪，瞄准她的脸扣下扳机。
子弹穿透影像，炸碎了后面的玻璃柜。档案纸哗啦啦散了一地，每张照片都是我，每个签名栏都写着不同名字。
“你们杀了他多少次？”
我声音沙哑，手指还在发抖。枪口已经偏离了太阳穴，但没放下。
蕾娜的影像转了个身，全息灯光映得她轮廓模糊。“十七次。”她说，“每一次轮回，你都亲手埋葬他。你不是执行者，你是刽子手。”
我喉头一紧，像是被谁攥住。鼻血又流下来，滴在金币上。血珠顺着边缘爬行，组成一个古语“启”。
墙角的金属架突然倒塌，我撞上墙壁。混凝土震落碎屑，露出后面刻着的鸢尾与洋甘菊交缠图腾。
“你不是向日葵。”蕾娜的声音又响起来，“也不是洋甘菊。”
我闭上眼，咬紧牙关。耳鸣中混杂着爆炸声，画面又闪现出来：雨夜，我握着枪指向白烬，他说“别开枪”时嘴角还带着笑。火光窜起瞬间，他胸前的洋甘菊胸针被气浪掀飞，直直插进我眼眶。
“如果你是谎言的一部分……那就让我成为撕裂谎言的刀。”
我喃喃自语，手指缓缓压下扳机。枪管抵着太阳穴，金属的凉意还在。
脚步声已经逼近，十二个人以上。可热成像仪还是白板。
我的影子突然恢复正常，倒计时牌红光映在枪管上，像条蜿蜒的血线。
就在这时，门被踹开了。
十二道黑影冲进来，逆着灯光站成一排。他们穿着黑色战术服，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眼睛。每个人胸前都别着一枚徽章——鸢尾图案，中间嵌着一条蛇。
“林昭。”领头的人开口，声音低沉，“放下枪。”
我没有动。
“放下枪。”他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重了些。
我盯着他胸前的徽章，蛇形暗纹在红光下微微闪烁。这不是帝国监察使的标志，也不是鸢尾神殿的圣徽。
我冷笑了一声：“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最后的机会。”他说，“放下枪，跟我走。”
我扫视一圈，其他黑衣人没有动作，但眼神里藏着东西。那种目光，我太熟悉了——监视、评估、等待时机。
“你们不是来救我的。”我说，“你们是来抓我的。”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人往前迈了一步，“蕾娜的全息投影会抹除你的意识残留，三分钟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蕾娜的影像，她还在原地，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我不信。”
“那就试试看。”那人语气不变，“但你要记住，如果你现在不开枪，我们就带你走。如果你开枪——”他顿了顿，“我们就打晕你，拖回去。”
我握紧枪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如果死亡能终结轮回……那我宁愿成为永远的噩梦。”
我猛地翻转枪柄，把枪托砸向倒计时牌。红光一闪，电路爆出火花，整个密室陷入短暂的黑暗。
“动手！”黑衣人喊道。
枪声响起，我踢翻了身边的档案柜，纸张飞舞中我冲向密道入口。身后传来子弹击中金属的响声，碎片溅射到我背上，火辣辣地疼。
我回头瞥了一眼，蕾娜的全息影像还在原地，嘴唇微动：“记住，预言不说谎，双生花终将并蒂绽放。”
密道入口比我想象得更深。我沿着台阶往下跑，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通道里。空气里有一股熟悉的香味——玫瑰雪松。
我心头一震。
那是夏洛的味道。
她也来了？
我加快脚步，前方隐约有微光。拐过最后一个弯，我看到了一扇铁门，门上刻着一行字：
“启。”
血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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