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皓宸抱着练习册走出图书馆时，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正从教学楼的玻璃窗斜斜照进来。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本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那张便利贴——“别拖我后腿。”
这字迹干净利落，像洛川本人。
他皱了皱眉，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昨晚他翻到第十七页时就发现了不对劲。那道力学题的解法，和老师讲的根本不一样。他翻遍自己的笔记、课本、甚至网上找了几位名师的讲解视频，都没有这种思路。
他是该问的。
教室里已经空了一半，谢栗刚讲完最后一节物理复习课，走廊上传来隔壁班收作业的声音。金皓宸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椅子都带得晃了一下。
“你是不是故意写错解法？”他声音压得不高，但够让洛川听见。
洛川正在整理钢笔，头都没抬：“什么？”
“第十七页那道题！”金皓宸把练习册拍在两人中间的课桌上，纸页哗啦一声翻开，“你写的解法根本不对！”
洛川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那页纸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我没写错。”
“那你用的是什么方法？”金皓宸瞪着他，“老师可没教过这个。”
“是我想出来的。”洛川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你想出来的？”金皓宸冷笑一声，“你当自己是爱因斯坦啊？”
“我只是觉得……”洛川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这样你更容易理解。”
“谁需要你这么费心！”金皓宸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教室里还有几个没走的同学，刘思雨和张月音也凑了过来。
“哎哟，吵架啦？”刘思雨笑嘻嘻地探过身子，“要不要我给你们俩调个解？”
“你闭嘴。”金皓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张月音则低头看了眼练习册上的解法，眉头微蹙，似乎若有所思。
“你是怕我超过你，所以才故意写错？”金皓宸盯着洛川的眼睛，语气带着点咄咄逼人。
洛川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只写了你最容易懂的。”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金皓宸愣住了。他想起第一次问他物理题那天，洛川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的样子。干净利落的线条，清晰明了的标注，连箭头方向都一丝不苟。
他咬了咬嘴唇，别过脸去：“少自作多情。”
洛川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刘思雨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戳了戳金皓宸的胳膊：“喂，你是不是最近成绩老往上蹿？”
“关你什么事？”金皓宸反问。
“我看你们俩比试的事儿，全班都知道了。”刘思雨笑得意味深长，“谢老师还特意说了句‘公平竞争’。”
“谁要跟他比！”金皓宸嘴硬地说，但脸已经有点热。
张月音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悄悄对刘思雨做了个“别说了”的手势。
放学铃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窗外暮色渐浓，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过树梢。
金皓宸坐在位置上，迟迟没有起身。他低头看着练习册上的解法，心里乱成一团。
这时，谢栗拿着教案从讲台上走下来，路过他们桌边时停了一下，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好好复习，别光顾着斗嘴。”
“知道了。”洛川应了一声。
金皓宸没吭声，只是低头翻着练习册。他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那张便利贴，眼神闪烁了一下。
洛川站起身，背起书包：“走了。”
金皓宸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你自己走吧，我还得再看会儿。”
洛川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教室。
金皓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窗外风吹动窗帘，带来一阵凉意。他翻到第十七页，仔细看着那个陌生的解法，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该怀疑洛川的。
可刚才的话……
他叹了口气，开始整理书包。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抽屉角落里有什么东西。
一张淡蓝色的便签纸，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把它拿出来。
上面写着一句话：
“别让感情影响判断。”
字迹工整，但不是洛川的。他认得洛川的字，干净、利落、带着一点锋芒。这张纸上的字，更温柔一些。
他皱起眉，反复读着这句话。
是谁写的？
为什么放在他抽屉里？
他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教室，心跳突然加快。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春天的潮湿气息。他下意识地握紧那张纸条，指节微微发白。
“不管是谁写的……”他低声自语，“我都要在月考上证明自己。”
他合上练习册，背起书包，走向教室门口。
远处球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金皓宸站在教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张纸条塞进了口袋。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可指尖却迟迟舍不得松开。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些许凉意。他裹紧校服外套，往楼梯口走去。球场的篮球声还在继续，一声又一声，像是敲在心里。
“你最近成绩老往上蹿？”刘思雨刚才那句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她笑得暧昧，语气轻佻，可金皓宸却听出了一丝认真。
他皱了皱眉，脚步慢了下来。
谢老师今天说“公平竞争”，也是冲着他和洛川来的吧？
他原本只是想追上那个总是遥遥领先的身影，可现在……好像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忽然想起刚才洛川收拾书包时的样子，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练习册被他放得很整齐，钢笔盖也拧得紧紧的。
那句“我只写了你最容易懂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烦，干脆加快脚步，走出教学楼。夕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以下，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空气中飘着晚饭的香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几个字。
**别让感情影响判断。**
谁写的？为什么是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张月音。
刚才她一直在看自己和洛川的练习册，眼神里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一向细心，也最擅长观察人的情绪变化。
难道是她？
他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觉得荒唐。
他凭什么怀疑她？她做这些干什么？
可如果不是她……会是谁？
他越想越乱，索性甩了甩头，快步走向食堂。再想下去，他今晚连饭都吃不下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他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几桌坐着刘思雨和张月音，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朝这边瞥一眼。
他假装没看见，低头扒拉饭。
“哎，金皓宸。”刘思雨忽然走过来，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听说你和洛川较上劲了？”
“没有。”他闷声回答。
“别装了。”刘思雨戳了戳他的饭盒，“你最近刷题量翻倍，连自习室都坐不住了。”
“我只是想考好月考。”他说。
“真的只是这样？”刘思雨挑眉，“那你刚才在教室里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没说话，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却尝不出味道。
张月音这时也走了过来，轻轻在他对面坐下：“你是不是……有点太在意洛川了？”
他猛地抬头。
“我不是说你想赢他。”张月音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我是说，你好像很怕输给他。”
他怔住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她看了他一眼，目光温和，“洛川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他下意识反驳，可说完又愣住。
他知道吗？
他真的了解洛川吗？
他低头看着碗里的饭，忽然没了胃口。
“对了。”张月音忽然又开口，“你知道洛川为什么会给你那本练习册吗？”
他抬起头：“什么意思？”
“那是他自己整理的错题集。”张月音轻声说，“他从来不给别人看的。”
金皓宸一震，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进汤里。
“你是说……那本练习册，是他自己用的？”
“嗯。”张月音点头，“我以前见过一次，他把它锁在桌子里，从来不让别人碰。”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难怪那些解法那么特别。
难怪每一道题旁边都有详细的批注。
难怪……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
他咽了口口水，喉咙干涩。
“所以……”他低声问，“他为什么要给我？”
张月音笑了笑，没说话。
刘思雨则凑过来，坏笑着说：“你说呢？”
金皓宸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突然站起身：“我吃饱了。”
他抓起书包就往外走，身后传来刘思雨的声音：“喂！你还没结账呢！”
他没回头，一路小跑出了食堂。
晚风吹在他脸上，带着春天特有的湿润。他一边往教室跑，一边掏出手机，给洛川发了条消息：
【我们明天一起复习吧。】
发送成功。
他盯着屏幕，心跳得厉害。
过了很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洛川回了两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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