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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向杭

桦好玉怨

苏怜竹将最后一页泛黄的案卷在案上按死者生辰一一排开,指尖在“第四名死者曾于三月赴杭经商”那行墨迹上反复摩挲,指甲无意识地掐进纸页边缘,留下几道浅痕。她猛地抬头,原本蹙着的眉峰舒展开些许,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疑虑被坚定取代。

声音清亮得打破了舱内的沉静:“队长,四名死者看似毫无交集,但我反复核对过行踪,第三名与第四名都曾在案发前半月去过杭州,我怀疑关键线索就藏在那边。”

宋秋桦伸手接过案卷,指尖轻轻拂过页脚因反复翻阅而起的毛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白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暖热,边缘的纹路早已被盘得光滑。

他垂眸看了片刻,抬眼时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如此,我们即刻动身。柳萧,你去码头备一艘宽敞些的乌篷船,务必让船家多备些干粮和淡水;清书,你把两名死者在杭州的行踪记录整理出来,标注好他们住过的客栈、接触过的人;子玉……”

他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少年,语气软了几分,“你跟在我身边,先看看我们怎么梳理线索,熟悉查案的流程。”

“好!”柳萧率先应下,粗声粗气的嗓音震得舱门都晃了晃。他转身时,黑色捕快服的下摆扫过桌腿,带倒了一个空瓷碗,“哐当”一声脆响后,他却已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外,只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谢清书则慢悠悠地摇着折扇,扇面上“宁静致远”四个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挑眉看向宋秋桦,嘴角勾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放心吧宋队,保证半个时辰内给你整理得明明白白,不像某些人,做事只会用蛮力。”

众人动作迅速,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聚在西码头。一艘青黑色的乌篷船静静泊在岸边,船篷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融融的,泛着淡淡的草木香。水波轻轻晃着船身,将青石街传来的“叮当”铜铃声、叫卖声渐渐推远,只剩码头上渔妇们的低语声萦绕在耳边。

柳萧率先跳上船,厚重的靴子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他将众人的行李一股脑儿扔在舱内,帆布包裹砸在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吓得船家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躲到了船尾。

谢清书跟在后面,踏上船时脚步轻得像片羽毛,他“唰”地收起折扇,用扇柄指了指柳萧扔在地上的行李,语气里满是调侃:“傻大个儿,你再这么折腾,船底都要被你砸漏了,到时候咱们一群人都得游去杭州,正好让你这一身蛮力派上用场。”

你懂个屁!”柳萧猛地转过身,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青筋在黝黑的皮肤下隐隐跳动。他刚要上前理论,却对上宋秋桦投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几分无奈的提醒。

柳萧悻悻地收回手,蹲下身去捡被碰掉的油纸包,油纸里裹着的酱鸭香气飘了出来,他嘴里还嘟囔着:“就你嘴碎,等会儿吃饭别跟我抢酱鸭,不然我……”话没说完,却见苏怜竹抱着一摞案卷弯腰坐进舱内,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没功夫理会两人的拌嘴。

柳萧的话头顿住,只好哼了一声,继续整理行李,手指却不小心将油纸包扯破,一块酱鸭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用袖口擦了擦,心疼得直皱眉。

谢清书见苏怜竹不理会,也没了继续调侃的兴致,他收起折扇,走到船舷边,指尖轻轻划过舱壁上的水痕——那水痕弯弯曲曲的,像是地图上的河流。他盯着水痕看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沈子玉挨着宋秋桦坐在船尾,风拂过他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将衣摆吹得轻轻晃动,露出他细瘦却挺直的脊背。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落在宋秋桦的侧脸上——宋秋桦正望着两岸的芦苇荡,阳光落在他的发顶,将那几缕垂在耳侧的碎发染成了浅金色,侧脸的线条温和得像被水流打磨过的青石。

沈子玉犹豫了半晌,指尖攥得发白,才轻轻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宋队,你说……人活着,是不是总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

宋秋桦转过头,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他看着少年紧张得泛红的耳尖,语气放得更柔:“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就是想知道。”沈子玉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却比刚才清晰了些,他猛地抬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如果有一天,你死了能救很多人,你会同意吗?”

船身被水波轻轻晃了一下,宋秋桦的目光落在远处掠过水面的白鹭上——那白鹭展开洁白的翅膀,在水面上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留下一圈圈涟漪。他沉默了片刻,指尖重新握住腰间的玉佩,玉佩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他的思绪清明了几分。他转头看向沈子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是能救无辜之人,我会。”

沈子玉猛地睁大了眼睛,圆圆的瞳孔里满是震惊,像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干脆的答案。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望着越来越远的码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船板上的缝隙,指甲缝里都嵌进了木屑。原本明亮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一路再没说过话,只是偶尔会偷偷瞟一眼宋秋桦的背影,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宋秋桦察觉到他的沉默,却没有追问——他知道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愿言说的心事,就像苏怜竹此刻正对着案卷皱眉,指尖在“杭州城西布庄”几个字上反复圈画,墨汁在纸上晕开小小的黑点。她忽然抬起头,将案卷往桌中间推了推,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你们看,第三名死者在杭时,几乎每天都去这家‘锦绣布庄’,而第四名死者住的‘悦来客栈’,就在布庄隔壁,走路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柳萧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案卷上,粗重的呼吸喷在纸页上,让墨迹微微发潮。他皱着眉头,语气笃定:“这么说,布庄老板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他杀了人,然后把线索藏在布庄里!”

“不一定。”谢清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伸手将案卷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折扇在“锦绣布庄”四个字上轻轻一点,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的光,“说不定布庄只是个中转站,真正有问题的是住在隔壁客栈的人。不过不管怎样,布庄肯定是条重要线索。等到了杭州,我先去查布庄的往来账册,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交易记录;你们去客栈问伙计,查清死者在客栈里接触过谁,有没有异常举动。”

“我觉得清书说得对。”苏怜竹点头附和,笔尖在纸上快速记录着,“我们得兵分两路,这样能节省时间。”

几人正讨论着,沈子玉忽然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夕阳正缓缓沉在西湖水面上,金红色的霞光像融化的熔金,将平静的湖水染成了一匹流动的锦缎。远处的雷峰塔披着霞光,塔尖的轮廓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岸边的柳树垂下的枝条被镀上一层暖金,随风轻轻摆动,像是在抚摸水面。几只白鹭从霞光中掠过,翅尖沾着碎金般的波光,连风里都带着淡淡的荷香与水汽的暖意,沁人心脾。

“原来西湖的落日,是这样的。”苏怜竹放下笔,指尖轻轻拂过舱壁,像是想接住这转瞬即逝的美景。她原本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眼底的凝重淡了几分,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连日来追查凶案的疲惫,仿佛都被这落日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柳萧看得发愣,原本攥着拳头的手慢慢松开,粗黑的眉毛也舒展开来。他盯着那片霞光,嘴里喃喃自语:“这……这也太好看了吧,比咱们老家山上的落日还美。”他忘了跟谢清书拌嘴,连刚才被调侃的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专注地望着那渐渐下沉的夕阳,眼神里满是惊叹。

谢清书也收起了折扇,双手搭在船舷上,目光落在那片霞光里,难得没说俏皮话。他的发丝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眼底映着金红色的波光,平日里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沉静。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秋桦望着沈子玉重新亮起来的眼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以后查案之余,咱们还能看到更多这样的风景。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带你们去游西湖,看看断桥、苏堤,尝尝杭州的龙井虾仁。”

沈子玉转过头,对着宋秋桦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里还记着宋秋桦那句“我会”,可此刻望着这样的落日,望着身边众人放松的神情,忽然觉得,或许活着,能看到这样的风景,能和这些人一起查案,本身就比死亡更有意义。

船渐渐驶近杭州码头,岸边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像是撒了一地碎星。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孩子的妇人、穿着长衫的书生,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宋秋桦站起身,黑色捕快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他目光扫过众人,原本温和的语气重新变得郑重:“好了,准备下船。杭州不比咱们之前待的小城,人多眼杂,行事要更谨慎些。从明天起,咱们的查案,才算真正开始。”

柳萧立刻站直身子,用力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眼底满是干劲;谢清书则重新打开折扇,轻轻扇着风,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认真的笑;苏怜竹将案卷仔细收好,放进帆布包里,指尖在包带上缠了两圈,眼神坚定;沈子玉也跟着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单薄,却挺直了脊背,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他知道,一场充满未知的挑战,即将在这座江南古城里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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