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意外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虽然论坛后续活动照常进行，但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崔鹏加强了随身安保，看向卫宸的眼神里，除了信任，更多了一丝复杂的考量。
江明曦则明显安静了下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围着卫宸叽叽喳喳，但目光却总是忍不住追随他的身影。她看到他比以往更加沉默，眉头锁得更紧，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
她记得他审问那个男人时冰冷的眼神，也记得他抬起手时，手臂肌肉绷紧的凌厉线条。那不是她熟悉的卫宸，却又好像是他更深层的一面。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心里堵得难受。她看得出，卫宸在因为那一瞬间的失控而自我惩罚。
晚宴后，江明曦借口透气，独自一人溜达到了古堡一处相对僻静的露台。夜风微凉，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和璀璨的星空，心里乱糟糟的。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但她立刻辨认出那是属于谁的频率。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这里的星星，好像比城市里亮很多。”
卫宸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沉默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催促她回去，也没有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风声穿过古老的石缝，发出细微的呜咽。
“那个……”江明曦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看向他。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冷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你没事吧？”
卫宸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依旧目视前方：“我没事。”
“哦。”江明曦低下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其实……我当时虽然吓了一跳，但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
卫宸猛地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江明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你来得特别及时，特别帅！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
她试图用玩笑驱散凝重，但卫宸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他看着她强装的笑脸，看着她眼底那抹清晰的担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所有的解释、所有的警告、所有的推开她的理由，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手。他的指关节处，有一道细微的破皮，大概是审问时不小心蹭到的，沁着一点血丝。
江明曦的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去，心里一紧。
然后，她看到卫宸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正是她之前匿名寄到安保部的那叠卡通创可贴中的一个，印着傻乎乎的皮卡丘。
他动作有些笨拙地撕开创可贴的包装，低着头，专注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创可贴，贴在了自己指关节的伤口上。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江明曦，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又极其艰难的事情。
贴好后，他握了握拳，似乎有些不适应，随即又松开。皮卡丘的笑脸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显得格外突兀，又……莫名和谐。
江明曦看着那个创可贴，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用了。 他用了她送的创可贴。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露台上，用这种笨拙又沉默的方式，回应了她的担心，也像是在……安抚他自己。
这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卫宸……”她声音带着哽咽，想走过去。
“别过来。”卫宸却突然后退一步，声音沙哑。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那里面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回去休息吧，江明曦。”
这一次，他没有叫她“江小姐”。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很快融入古堡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露台上，又只剩下江明曦一个人。晚风吹过，带着凉意，但她却觉得心口滚烫。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抬头望向卫宸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害怕，不是委屈。
而是因为她知道，那座冰山，真的在为她融化。即使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即使前路布满荆棘，他也在努力地、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她抬手擦掉眼泪，看着星空，用力吸了吸鼻子。
没关系，卫宸。 无论你背负着什么，无论前面有什么。 这次，换我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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