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那句“唯一的光”如同惊雷,在马嘉祺心中炸开,留下久久不散的轰鸣与混乱。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
光?他对于丁程鑫而言,是光?
这太荒谬了!他们是猎人与吸血鬼,是囚禁者与被囚者,是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他的血液或许是特殊的,但怎么会是……光?
可丁程鑫说那句话时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偏执、痛苦,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都不似作伪。那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会有的眼神,更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终于抓住一点微茫希望而死不撒手的……溺水者。
马嘉祺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将丁程鑫视为需要对抗、需要逃离的敌人,可这个敌人却将他视为救赎?这扭曲的关系让他感到窒息,也让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丁程鑫那强大冰冷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过去和痛苦?
接下来的几天,丁程鑫变得异常忙碌,外出的时间更多,即使回到庄园,也大多待在书房处理事务,周身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元老院施加的压力显然不容小觑。
马嘉祺没有再被限制活动,但他也失去了去藏书室的心情。他时常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着那些开始凋零的玫瑰,思绪纷乱。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纯粹地憎恨和抗拒丁程鑫。那个月下的孤独身影,那句石破天惊的“唯一的光”,像两根楔子,钉入了他的心防。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去回想丁程鑫偶尔流露出的温和,想起他教自己下棋、解读文字时的耐心,想起他失控后那笨拙的包扎和守候……
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的丁程鑫,与他最初认知的那个冷酷吸血鬼亲王,渐行渐远。
这天傍晚,马嘉祺在凉亭里遇到了同样前来透气的丁程鑫。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连那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丁程鑫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
夕阳的余晖将他苍白的脸染上了一层暖色,削弱了他身上的冷硬。马嘉祺看着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那个预言……是什么?”
丁程鑫猛地睁开眼,暗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他看向马嘉祺,眼神复杂。
“你知道多少?”他反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只知道,我的血,和某个预言有关,元老院认为我是个‘隐患’。”马嘉祺如实说道。
丁程鑫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方沉落的夕阳,仿佛在看某种遥不可及的东西。
“一个古老的预言……”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飘忽,“关于‘光明之血’的持有者,将会带来血族的变革,或是……终结。”
马嘉祺心中巨震。变革?终结?这顶帽子未免扣得太大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猎人,顶多血脉特殊一点,何德何能可以影响整个血族?
“所以,他们要么想控制我,要么想……消灭我?”马嘉祺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错。”丁程鑫的答案冰冷而残酷,“元老院的那群老家伙,习惯了掌控一切,任何可能威胁到现有秩序的存在,都会被视为眼中钉。而你,‘光明之血’的觉醒者,就是最大的变数。”
他转过头,看向马嘉祺,红眸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必须留下你了吗?不仅仅是因为我需要你的血,更因为,一旦你落入他们手中,要么成为被操控的傀儡,要么……死路一条。”
马嘉祺彻底愣住了。他一直以为丁程鑫是最大的危险,却没想到,外面还有更可怕的虎狼在觊觎着他。而丁程鑫的囚禁,在某种程度上,竟然成了一种……保护?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比荒谬和混乱。
“那你呢?”马嘉祺看着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留下我,是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还是说……你也相信那个预言,想通过控制我来掌控所谓的‘变革’?”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怀疑,也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深的芥蒂。
丁程鑫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苍凉和一丝……自嘲。
“马嘉祺,我活了太久,久到对所谓的变革和终结早已麻木。”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马嘉祺心上,“我留下你,原因很简单,也很自私——你是我唯一能抓住的、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马嘉祺面前,阴影将马嘉祺笼罩。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马嘉祺心脏的位置,那里正传来急促的跳动。
“你的血液能安抚我的痛苦,你的存在能驱散我的孤寂。仅此而已。”丁程鑫的目光如同最深的夜,牢牢锁住他,“至于预言、变革、终结……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在意的,只有你。”
他的话语,再次将马嘉祺置于风暴的中心。这一次,不是作为猎物,而是作为……救赎?
马嘉祺看着近在咫尺的丁程鑫,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病态的执着,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该相信吗?相信这个囚禁了他的吸血鬼,是真的将他视为黑暗中唯一的光,而非实现野心的工具?
如果他相信,那意味着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仇恨和逃离,似乎都失去了立足之地。如果不信,他又该如何解释丁程鑫宁愿与整个元老院为敌也要保住他的行为?
马嘉祺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前方的每一条路,都迷雾重重,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而他的抉择,将不仅仅关乎他自己的命运,也关乎他与丁程鑫之间这段扭曲而复杂的关系,将走向何方。
(第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