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匿名的纸条,我把它折了又折,塞进贴身的衣袋里,仿佛它是一道脆弱的护身符。“规则并非只有一种。存在的方式,也是。” 这十二个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徐伦的最后通牒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恐惧依旧冰冷地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但很奇怪,这陌生的、来自未知方向的讯息,却像在密闭的房间里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风。它没有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甚至没有给我任何承诺,它只是指出了一个可能性——一条或许存在的、我从未设想过的路。
我不能坐以待毙。回到徐伦精心打造的笼子里,那种窒息感比消散更让我恐惧。如果她所代表的“规则”容不下真实的我,那我就必须去找到那“另一种”方式。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前路是更深的未知。
夜深人静,宿舍里只有室友平稳的呼吸声。我悄无声息地起身,像一尾滑入深水的鱼,换上深色的衣服。目标——学校那座几乎被遗忘的、存放旧资料的地下储藏室。一个直觉,或者说是一种绝望下的孤注一掷,驱使着我。如果存在别的“规则”,线索最可能藏在被主流遗弃的角落里。
避开巡逻保安手电筒晃动的光柱,我熟门熟路地摸到那扇通常紧锁的侧门。锁有些老旧,我集中精神,感受着锁芯内部金属细微的结构,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物质形态的微妙干预,轻轻一拨。“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阴冷、潮湿、混杂着厚重霉味和灰尘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屏住呼吸。打开小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破旧纸箱、废弃的桌椅和蒙尘的文件柜。这里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坟墓,埋葬着过去的碎片。
我不知道具体要找什么。关于学校起源的秘辛?被掩盖的异常事件记录?还是……像我这样的存在,是否曾有先例?我像一个考古学家,在故纸堆里艰难地翻找,手指沾染着年深日久的污渍,灰尘呛得我喉咙发痒。时间在寂静和尘埃中流逝,一无所获。沮丧和疲惫开始蔓延。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怀疑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时,角落深处,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墨绿色铁皮箱吸引了我的目光。它异常沉重,样式古朴,上面挂着一把结实的古老铜锁。
心,莫名地加速跳动。我走过去,尝试打开,铜锁纹丝不动。我再次凝聚精神,将意识更深入地探入锁芯,感受着那些微小金属部件的咬合。这比开现代的门锁困难得多,耗费了我巨大的心力。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更沉闷的“咔哒”,锁舌弹开了。
我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掀开了箱盖。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寥寥几件物品:一块触手冰凉、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刻着无法理解的扭曲纹路;一本用某种未知皮革鞣制成的薄册子,书页坚韧;还有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铜绿的古老罗盘。
我的心跳如擂鼓。我拿起那本皮册,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文字并非我所知的任何一种,笔画扭曲,如同天书。但诡异的是,当我凝神注视时,一些破碎的信息却直接涌入我的意识——
“契…约…者…观…测…记…录…维…系…平…衡…非人…存续…之约…”
轰!
仿佛有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我踉跄后退一步,背靠在一个冰冷的文件柜上,才勉强站稳。
契约者?观测与记录?非人存续之约?
难道……我们并非孤例?存在着一个古老的、隐藏在现代社会之下的体系或“契约”,规范并允许着“非人”的存在?这个箱子,属于某个“契约者”?是学校的创立者?还是某个早已逝去的、像我一样的存在?
那么,徐伦那种基于“关系”的收容,只是其中一种方式?甚至可能……并非“正统”?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我不再是完全孤独的、可以被随意处置的异类!我可能触碰到了一个更庞大、更古老的真实!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是巡夜的保安!
我猛地关掉手电,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迅速蜷缩进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手电光在门外晃动,停顿了几秒,对话声模糊传来……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靠在冰冷的柜子上,过了很久,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我将皮册、令牌和罗盘迅速塞进随身带来的背包,合上箱盖,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逃离了这个地下世界。
回到宿舍,天色已泛起鱼肚白。我将背包藏在最隐秘的角落,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
徐伦的威胁依旧悬顶,但我的手中,多了一张意想不到的、来自古老“规则”的牌。
我不知道这“契约”的具体内容,不知道如何成为“契约者”,更不知道它能否对抗徐伦和她背后的力量。
但这不再是完全的黑暗。这是我亲手找到的,属于我自己的,第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