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林溪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无形的假面。 她依旧准时出现在图书馆,坐在陆辰对面。他推过来的参考资料,她会说“谢谢”;他偶尔的提问,她会用最简洁的语言回答;他起身离开,她会微微颔首。 礼貌,周全,却像隔了一层无法穿透的冰墙。 陆辰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探究的意味越来越浓,有时甚至会长时间地凝视她,仿佛要将她那层冰冷的伪装看穿。 但林溪不再回避。她会抬起眼,平静地回视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潭深不见底却波澜不惊的湖水。 这种无声的对抗,在旁人看来,却成了另一种意味。 “看到没?陆辰又在看林溪了!” “眼神好专注啊……感情真好。” “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些议论飘进林溪耳中,只让她觉得讽刺。
这天下午,两人刚从教学楼走出来,就在门口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秦雪儿和一个打扮贵气的妇人站在一起,似乎正在等人。那妇人眉眼间与陆辰有几分相似,气质雍容,目光锐利。 看到陆辰和林溪,秦雪儿脸上立刻绽开温婉的笑容,挽着妇人的手臂迎了上来:“阿姨,陆辰出来了。这位就是林溪。” 陆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去。他侧身,下意识地想将林溪挡在身后。 但林溪却先他一步,上前微微躬身,语气礼貌而疏离:“阿姨好,秦学姐。” 陆母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林溪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那目光里有好奇,有评估,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挑剔。 “你就是林溪?”陆母开口,声音不算严厉,却自带一股威严。 “是的,阿姨。”林溪不卑不亢地回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面对长辈的尊敬笑容,看不出丝毫紧张或讨好。 陆母对她的镇定似乎有些意外,目光在她和陆辰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陆辰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周末回家一趟,你爷爷有事找你。” “知道了。”陆辰的声音冷硬。 陆母又看了一眼林溪,没再多说,对秦雪儿温和地笑了笑:“雪儿,我们走吧。” 秦雪儿乖巧地点头,经过林溪身边时,投来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优越感。 目送两人离开,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沉默得可怕。 走到那片熟悉的小树林附近时,陆辰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林溪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树林边缘的隐蔽处。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他盯着她,声音压抑着怒气。 林溪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索性不再浪费力气。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面对你的母亲和青梅竹马,我表现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她的冷静彻底激怒了陆辰。他逼近一步,将她困在树干和他之间,眼底翻涌着黑色的情绪。 “别跟我装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那副样子……林溪,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林溪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破碎,带着浓浓的嘲讽,“陆辰,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是你要求协议继续的,我只不过是在尽职尽责地扮演好我的角色——一个识大体、不给你添麻烦的‘女朋友’。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她看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心像被撕裂一样疼,语气却越发平静:“还是说,你既希望我配合你演戏,又希望我像以前一样,对着你脸红心跳,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 陆辰的呼吸一窒,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林溪眼底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袖。 “陆辰,戏我会陪你演下去,直到协议结束。”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但请你记住,也仅仅是演戏而已。”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决绝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的背影挺直而冰冷,没有一丝留恋。
陆辰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林溪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秋风吹过,卷起满地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握住她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微凉触感,和她挣扎时决绝的力道。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得指关节生疼。 “仅仅是演戏而已……” 她的话,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心里。 他明明达到了目的,让她继续留在协议里,让她变得“懂事”、“听话”,不再给他惹麻烦。 可为什么,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看着她那双变得毫无波澜的眼睛,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彻底失去控制。 而他,竟然开始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