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微光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将卧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条纹。 陆辰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枕头上还残留着林溪身上淡淡的馨香，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和食物温暖的香气。 他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昨夜的崩溃和眼泪，像一场高烧后的汗，带走了部分沉重，留下的是虚脱后的清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失败带来的刺痛感依旧存在，债务和烂摊子也依旧是压在胸口的巨石，但那种灭顶的绝望和愤怒，似乎被某种更坚韧的东西取代了。 他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林溪正在厨房煎蛋，动作熟练。奥利奥蹲在料理台旁，尾巴尖悠闲地晃动着。晨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画面寻常而温暖。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醒了？早餐马上好。” 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有刻意的安慰，仿佛昨夜那个在黑暗中崩溃哭泣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这种寻常，恰恰是陆辰此刻最需要的。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煎蛋和烤吐司。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阳光洒满餐桌，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今天有什么安排？”林溪放下牛奶杯，状似随意地问道。 陆辰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安排？他之前所有的安排都围绕着那个夭折的融资项目。现在……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先去 loft，处理后续……遣散团队，清算资产。” 每一个字，都带着现实的冰冷和残酷。那是他一手组建的团队，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项目。 林溪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微微揪紧。她没有说什么“别难过”之类的空话，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下午没什么事，忙完了告诉我，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的平静和理解，像无声的支持。 陆辰抬眼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loft 里，气氛比昨天好了些许，但依旧凝重。 李明、赵峰和沈墨都在，他们显然也一夜未眠，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冷静。看到陆辰进来，他们都站了起来。 “辰哥。” 陆辰的目光扫过他们，扫过这个曾经充满梦想和激情、如今却一片狼藉的地方，心头依旧刺痛。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白板前，拿起板擦，将那些刺目的红色划痕和凌乱的笔记，一点点，彻底擦干净。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决绝。 白板恢复了最初的空白。 他转过身，面对着他的伙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项目失败了，是我的责任，是我判断失误，连累了大家。” 他微微躬身。 李明等人愣住了，随即连忙摆手：“辰哥，别这么说……” 陆辰直起身，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话。 “按照劳动合同，该给的补偿，我会一分不少。另外，”他顿了顿，“如果你们还愿意相信我陆辰，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如果我有新的方向，希望我们还能一起。” 他没有画饼，没有许诺，只是给出了一个时间和一个可能。 李明和赵峰对视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辰哥，我们跟你！” 沈墨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冷静，却带着信任：“需要做什么，随时。” 看着伙伴们毫无保留的支持，陆辰感觉胸腔里那股冰冷的郁气，似乎又被驱散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情谊，无需多言。

接下来的几天，陆辰几乎住在了 loft，处理着繁琐的清算和收尾工作。林溪没有过多打扰，只是每天准时送去三餐，晚上无论多晚都等他回家。 家里依旧保持着温暖整洁，奥利奥依旧没心没肺地玩耍。这一切，构成了陆辰在冰冷现实之外，一个可以喘息和疗愈的港湾。 这天晚上，陆辰回来得比平时早些。他洗了澡，穿着家居服，走到阳台上。林溪正坐在摇椅里看书，奥利奥蜷在她脚边。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陆辰在她身边的矮凳上坐下，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疏星。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溪，我可能……需要卖掉这套房子，还有车。”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筹集资金偿还部分债务、并留下一点启动资金的办法。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林溪，目光依旧停留在星空，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 林溪合上书，没有惊讶，也没有反对。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 “那我们接下来住哪里？”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仿佛只是在讨论明天去哪里吃饭。 陆辰终于转过头，看向她。月光下，她的眼睛清澈而平静，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或不安，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等待。 等待他做出决定，然后，跟随。 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名为“不确定”的堤防。 他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我会找到地方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承诺道，“可能不会很大，也不会像这里这么好，但一定会是我们的家。” 林溪反手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好。” 星光黯淡，月光清冷。 但相握的双手，和彼此眼中倒映的微光，却比任何灯火都更温暖，更明亮。 这微光，或许无法照亮整个世界，却足以指引他们，穿过眼前的黑暗，走向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