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微光

ICU的大门，像一道生死界限，将世界分割成两部分。 陆辰在门外守了整整一夜，眼里的红血丝织成了密网，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他拒绝了沈墨和李明他们要来替换他的提议，固执地守在那里，仿佛只要他离开一步，里面那微弱的气息就会彻底消散。 清晨，医生出来进行例行告知。情况依旧危重，但生命体征勉强维持在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点上，没有继续恶化。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未脱离危险期”几个字，依旧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林溪的父母在清晨赶到了。林母看到陆辰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林父还算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泛红的眼圈也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叔叔，阿姨，对不起……”陆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深深的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不怪你，孩子，不怪你……”林母流着泪摇头。 三人守在ICU外，形成一个小小的、悲伤的同盟。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伴随着祈祷和恐惧。

下午，陆辰强迫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回去洗漱，并看了看奥利奥。沈墨已经过来喂过猫，奥利奥似乎也感知到家里的异常，显得有些蔫蔫的，看到陆辰回来，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腿，没有像往常一样喵喵叫着要吃的。 陆辰摸了摸它的头，快速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立刻赶回了医院。 他不能倒下。他必须撑住。 傍晚时分，ICU的护士出来，告知可以有一个短暂的探视时间，每次只能进去一人，限时五分钟。 林母想让陆辰进去，陆辰却摇了摇头：“阿姨，您和叔叔先去吧。” 他怕自己看到她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会控制不住情绪。 林父林母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道厚重的门。五分钟后，他们红着眼圈出来，林母几乎要瘫软在地。 “小溪她……她身上插了好多管子……脸白得像纸……”林母哽咽着，说不下去。 陆辰的心狠狠一抽，他深吸一口气，对护士说：“我进去。”

穿上蓝色的无菌服，戴上帽子和口罩，陆辰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而痛苦的仪式。他跟在护士身后，走进了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仪器滴答声的、冰冷的世界。 病床就在角落，林溪安静地躺在那里，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氧气面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一动不动。她的手臂露在外面，纤细的手腕上埋着留置针，连接着输液管。监护屏幕上跳动着曲折的线条和数字，是维持她生命的证据。 陆辰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他在床边停下，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她。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又不敢，最终只是悬在空中，微微颤抖。 “林溪……”他开口，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我来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回应着他。 巨大的心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击垮。他想起她平时鲜活的样子，想起她笑起来时眼里的光，想起她靠在他怀里时温软的触感……与眼前这苍白、沉寂的景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弯下腰，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极其缓慢而清晰地说： “林溪，你听得到吗？” “我在外面等你。” “你说过，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什么都没有砸。” “所以，求你……一定要撑过去。” “奥利奥还在家等你。我……也在等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压出来。 说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目光传递给她。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他似乎看到……林溪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轻微到几乎以为是错觉。 陆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骤停。他死死盯着那只手，眼睛都不敢眨。 一秒，两秒…… 那只手指，又动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 不是错觉！ “医生！护士！”陆辰猛地转头，朝着护士站的方向低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她的手动了！她刚才动了！” 护士和医生立刻赶了过来，进行检查。 “是神经反射，有反应是好事。”医生检查后，语气带着一丝谨慎的乐观，“但还不能说明什么，需要继续观察。” 尽管医生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那一丝微弱的反应，对于守在绝望深渊边的陆辰来说，不啻于一道划破浓重黑暗的微光！

探视时间结束，陆辰走出ICU，脱下无菌服。他的手脚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发软，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丝炽热的光芒。 “怎么了？小陆，怎么了？”林母焦急地问。 “她的手动了……阿姨，她刚才手指动了！”陆辰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林母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合十，眼泪再次涌出，这次却是带着希望的。 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前路，驱散绝望。 陆辰靠在墙上，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战斗还远未结束，前路依旧凶险。 但至少，她给出了回应。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 他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她彻底睁开双眼，回到他身边。 黑夜再漫长，黎明终将到来。而这第一缕微光，给了他无穷的信念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