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微弱的手指颤动,像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在陆辰近乎绝望的心湖里荡开了希望的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ICU外,但心态已然不同。之前的守候是被动而煎熬的等待,如今则变成了主动的、充满信念的守望。他按时吃饭,强迫自己休息,因为他知道,他必须保持体力,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最坚实的支撑。 他每天雷打不动地申请探视,穿上那身蓝色的无菌服,走到她的床边。他会跟她说话,说团队最近又接了个小项目,说沈墨把奥利奥照顾得很好,胖得都快走不动路了,说阳台上的茉莉开了第二茬花,香气比第一次还要浓郁…… 他不再只是压抑地低语,而是像平常聊天一样,声音温和而平稳,仿佛她只是在沉睡,而他正在等她醒来。 “林溪,今天天气很好,等你好了,我们带奥利奥去公园晒太阳。” “你之前想看的那本书,我买到了,就放在你床头,等你醒来就能看。” “别睡太久了,我有点想你做的红烧排骨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在乎她是否能听见,是否能回应。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地呼唤她,将她从那个黑暗的深渊里,一点点拉回来。 有时,他会看到她睫毛轻微的颤动,有时,会感觉到她手指无意识的蜷缩。每一次细微的反应,都让他心跳加速,激动不已。 医生也说,她的生命体征在逐步稳定,虽然依旧脆弱,但最危险的时期似乎正在慢慢过去。脑部CT显示没有严重损伤,这是最大的幸运。
在转入ICU的第五天,医生告知,林溪的情况趋于稳定,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进行后续治疗和康复。 这个消息让守候在外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母激动得直抹眼泪,林父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 陆辰帮着办理转科手续,心情是连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当他看着林溪被小心翼翼地推出ICU,转入单人病房时,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漫长的、艰苦的战役,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病房里安静了许多,没有了那些密集的监护仪器,只有必要的输液设备和生命体征监测。林溪依旧昏睡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陆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她的手很凉,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掌心包裹着,试图传递一些温度。 “我们换新房间了,这里安静些,适合休息。”他低声对她说,“医生说你再稳定几天,就可以开始尝试做康复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又过了两天。 陆辰像往常一样,一边用棉签沾水轻轻湿润她有些干裂的嘴唇,一边跟她说着话。 “……李明那小子,昨天居然问我能不能预支工资去买新出的游戏机,被沈墨训了一顿……” 他正说着,忽然感觉掌心里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微弱的颤动,而是带着一点力道的、清晰的勾动。 陆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她的食指,正轻轻地、一下下地,勾着他的手指。 陆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手。 勾动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他看到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蝶翼般,极其缓慢地、颤动了几下,然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视线,在刺眼的光线中适应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地、聚焦到了他写满震惊与狂喜的脸上。 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带着大病初愈的迷茫和虚弱,但那双瞳孔里,确确实实,映出了他的影子。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辰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酸涩得发疼。他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林……溪?” 病床上的人,看着他,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却清晰地传达出了一个信息—— 她认出他了。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陆辰的全身。他猛地站起身,想抱住她,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紧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喜极而泣的释放。 “医生!医生!”他抬起头,朝着门外激动地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也带着无尽的喜悦,“她醒了!她醒了!” 林溪看着他激动得近乎失态的样子,虚弱地眨了眨眼,似乎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终究没有力气,只是手指又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像是在说:别怕,我回来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黎明的曙光彻底驱散了阴霾。 他日复一日的呼唤与守候,终于等来了最珍贵、最动听的—— 回声。